第七十四章 重回山庄

回到中原，楚云陌非常小心。这一路他都是乔装打扮，昼伏夜出，专走蛮荒野岭，山间小道，从不涉足市集城镇。他带上一大群蜜蜂，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就是养蜂人。平时楚云陌涂上一种让蜜蜂很讨厌的味道，是以蜜蜂不会盘旋在他身边，反倒远离他，只是需要时楚云陌才向蜜蜂出指令，跟随他前进。偶尔他也在山野荒谷进行小规模的测试，看看这群远远尾随他的南疆蜜蜂来到中原是否有所不适？结果还好，蜜蜂都很适应。

        就这样走走停停，慢慢的，他来到离藏剑山庄数十里地的无名山崖上。最早进山庄之前楚云陌做了大量的准备，他查看了一切东西都安然无恙，也无人觉。这次从南疆回来，正式盗窃前，他还得做一些必要的工作，完事后，楚云陌便往藏剑山庄出。蜜蜂被他留在离无名山崖不远的大树林里面，那里有足够的天然花粉供这些蜜蜂觅食休养，并且大树林人烟罕至，不容易被人察觉。

        他离开藏剑山庄，一晃半年都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和山庄有任何联系，也不敢联系。这半年楚云陌从未忘记苦心修炼，双手剑法又有了质的飞跃，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他的双手剑法在山庄人所共知，其实楚云陌的单手剑法更是笑傲江湖，他剑法中凌厉无比的攻势和独特的点穴手法，武林中罕有人敌。不过楚云陌从来是行走在阳光下的老鼠，始终见不得光，任何场合下的对决他都是各种保留。即使生死攸关，能够藏拙他绝不炫耀，是以他的名气远远不及他的剑法。

        在藏剑山庄的岁月让楚云陌改变太多，差点颠覆他所有的处世之道。林以轩和萧如心两大绝世红颜带给他的冲击无与伦比，多年波澜不惊的枯心重又鲜活起来。这半年，每每闲暇时，脑海里便浮现出林以轩天真无暇倾国倾城的脸庞，那顾盼神飞，那巧笑倩兮，像铁石般烙在了自己的心房。不知道林以轩过的怎么样了？是否沉浸在和慕容笑的浓情蜜意中？还是对自己也有所思恋呢？

        有时候楚云陌也很怀念和林以轩斗嘴的时光，当初怎么就整天和大美人唇枪舌剑了呢？想想真是美好，但是往往也如影随形着滔天的罪恶感。若是真心喜欢林以轩，为何又要处心积虑的一直想要盗取天冥剑呢？就不能放弃么？要知道藏剑山庄上上下下几乎对自己都不错，并未亏待什么。

        唉，每每想到这个头疼的问题，他便蛋疼不已。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盗，再做完最后一票，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倾尽所能的回报藏剑山庄。这次盗剑算是整个盗窃史上的顶峰，看看自己究竟能否打破藏剑山庄的神话？独闯龙潭，盗取天下第一剑，好让自己的盗贼生涯画个圆满。

        庐山三魅两次都能够从山庄逃脱，说明山庄的护城河还是有漏洞。三魅的水遁功夫再好，楚云陌也有信心和他们一较高下，他也可以依葫芦画瓢通过护城河出入山庄，水下功夫也是楚云陌多年赖以脱逃的法宝。在山庄的时候，楚云陌就把藏剑山庄所有的水系几乎都摸个门清，尤其庐山三魅的光辉业绩后，他更是把整个山庄的护城河体系好好琢磨个透。

        他潜进护城河水底，现护城河通往山庄外堡的水系，护城墙每隔一段距离，由石缝组成的墙底会有水流交换。这些石缝异常狭窄，缝隙间的巨石坚固、巨大、狭长，寻常人一看这架势，在那么深的河底断然无法对巨石做手脚，人根本无法通过。

        那庐山三魅究竟是如何在山庄外堡进出自如呢？楚云陌思索很久很久，最终猜想他们都有很强的锁骨术，是以能够在不破坏石缝的前提下自由出入。而藏剑山庄的护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现三魅究竟是从何处逃脱？如何逃脱的？楚云陌不会锁骨术，他仔细看过这些石缝，并非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只待时机成熟后，他把石缝悄悄扩大即可。

        去藏剑山庄的路上，他改头换面精心乔装，即使是熟人，不仔细辨认，也看不出是楚云陌。临近山庄，他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上了夜行黑衣。楚云陌对藏剑山庄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知道哪些地方守护严密，哪些地方戒备松懈，他挨近一个向来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潜入了护城河。

        这晚半夜无人时，护城墙上的护卫照例是寻常般巡视，殊不知楚云陌已在河底。藏剑山庄的护城河是古时所建，当年为了御敌城外，护城河深挖不止。岂知河水深有深的好处，容易防守也疏于防守，若有人潜入水底，夜黑风高的确实难以察觉。

        楚云陌在水底潜游了一阵，来到他预先设想好的一处石缝。这个点是他精心挑选的，进出都要便利，为后续行动埋下伏笔。他现石缝依旧没有什么改变，说明藏剑山庄仍然没有意识到三魅是从石缝处来去如风。

        他拔出一把剑，剑柄金色龙雕，剑身玄铁所铸，剑刃锋利似秋霜，其冷如寒冰，即使在水中也透着淡淡的青芒，居然是传说中削铁如泥吹毛断的宝剑浪琴剑！

        想不到剑术奇高的楚云陌也有使用宝剑的时候，其实浪琴剑一直在楚云陌手中，非常情况下他才会携带。即使他武功高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盗窃时各种突状况层出不穷，宝剑防身那是必须的。平素他走到哪都会先找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峭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独有洞穴，把随身的重要物件和盗窃行头都藏在洞穴里。万事俱备后，才会去洞穴拿相应的工具。

        有了浪琴剑，加上楚云陌的深厚功力，巨石再坚固，也难不倒他。当初为了探查庐山三魅的秘密，他看到这些石缝时便心中有数。浪琴剑是何等新于硎？他暗运内劲，很快的，坚固的巨石便被削去一大块。护城河底水声淙淙，楚云陌所选之处守备不是很森严，是以他剑削巨石的声音传不到城墙上护卫的耳中。即便如此，楚云陌也不敢大意，宁愿慢点砍，也不想弄出大的声响。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把其中一个石缝扩大至刚好可以通过。

        进入山庄外堡后，楚云陌继续一直在水底潜游。过了好几个石缝处，距离他砍削巨石大约两里远，他找到第二个他要削砍的石缝处。楚云陌向来心思缜密，只开凿一个进出口，容易被堵死，如果设立两个口，不但出现意外时有备选方案，关键时刻也能够分散追捕的力量。他偷盗东西从来都花费很多时间，就是为了天衣无缝的各种前期准备。

        第二个进出口也砍削好，楚云陌再接着游，直到他觉得稳妥，待四下无人，便偷偷上岸。虽然楚云陌可以一直在水里游走，但他希望感受一下山庄现在的守卫体系，是不是和半年前差不多？有多少变化？大半夜的楚云陌把山庄外堡他设立逃脱的路线几乎溜了个遍，觉山庄的守护变化不大。好奇怪，这一年多来，除了庐山三魅，江湖上那么多厉害的窃贼都到哪里去了？来的尽是些鸡鸣狗盗上不了台面的鼠辈么？

        山庄内外堡都有环城河水，和内外堡的护城河都是连通的。护城河和山庄外的山泉小河交汇，整个山庄到处是流动的河水。内堡的护城河和外堡的差不多，最早建城的时候，内外堡的护城河都是深挖不止，又宽又深，不仅仅防护，也是很好的饮水源。

        外堡楚云陌观察的差不多了，继续潜入外堡的河水。沿着河水，楚云陌游到内堡的护城河底，找到位置合适的石缝处，依葫芦画瓢，把石缝处的巨石削砍到足够他游过。保险起见，他在内堡的护城河也造了两个进出口。

        一番折腾，差不多快天亮了，他得在山庄内堡找个地方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这次回来，不比以前，可以来去如风，自由出入，现在他根本没法见光，只能藏匿起来。躲在哪比较合适呢？有个地方其实挺好，就是不知道前辈是否回来了？楚云陌想到了林天峰的住地，他对林天峰的院落已经很熟悉，但院落中的小山他从未去过。虽然危险系数很高，只要林天峰不在，几乎没有人会跑到林天峰的住地去搜寻，倒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进了内堡更得小心，山庄的游哨暗卫太多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总之楚云陌是步步为营，一路谨慎小心。

        来到林天峰的住地外面，他观察了很久，觉得林天峰没有在院中，便悄悄潜入院子里面。林天峰可不比一般巡卫，那是剑术泰斗，武功登峰造极。楚云陌的剑法不管怎么使，一定逃不过林天峰的法眼，他也不愿意真刀真枪的和林天峰见个真章。虽然楚云陌堪堪可以和林天峰战个平手，但林天峰对他极好，亦师亦友，最好还是不要撕破脸的好。

        楚云陌飞到了院中高高的榕树林里面，这乌泱泱一大片天然野生的榕树，高大魁伟，绿树成荫，直入云霄，很是繁盛，远远看去就是个小森林，躲在这里休息最合适不过。楚云陌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睡在了高高的榕树上，离地面将近3o多米，就算仔细看也很难察觉有人躲在上面。

        这一夜的捣腾，让楚云陌疲惫不堪，心累不已。一直紧绷着弦，生怕它断了，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他倒头便睡。

        白天楚云陌得睡个够，晚上要去窥探藏剑堂，至少熬一整天，他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后，算是恢复了龙马精神，他先去留香斋看看。留香斋的守备没有藏剑堂沉渊堂那样如临大敌，他出入很方便。半年不见，留香斋还是那个留香斋，一点变化没有。

        深夜他慢慢靠近沉渊堂，在山庄的大半年，他把藏剑堂沉渊堂碧血霜附近的警戒情况摸了个门清。山庄别的地方守卫变化都不大，最核心的这三处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越临近沉渊堂，他就越谨慎。

        沉渊堂有三个点是楚云陌经常窥探藏剑堂的落脚点，每个点都有不错的视角，都可以清晰的看到藏剑堂的情况，他通常是三个点来回换。他最头疼的是每次不管躲进哪个点，都得准备好花样百出的吸引守卫注意力的方式。他已经脑洞大开到极致，用过好多招式。每次搞出的新花样，既不要张扬，又能达到他快藏匿的目的，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一定要再寻常不过，护卫一看就能忽略不计的。

        三个落脚点有一个是最佳观察点，不过大半年没在山庄夜探，他不清楚周遭的暗哨巡卫变化多少。三个点分别得试探一番，还是老方法，凝水成冰可以助他判断出哪个点今夜最适合落脚。

        楚云陌对自己凝水成冰的绝技很是自信，这么多年，还未曾有人觉他能通过这手绝活投石问路，他的独门绝技也没有在江湖流传开来。他用心听闻附近的动静，使出凝水成冰的绝技，连数冰，经过几次折射后，果然把周遭游动的巡卫暗哨都吸引出来。待他们觉一无所获悻悻离去时，就给了楚云陌最佳的判断方案。

        三个落脚点楚云陌分别试探后，最佳的观察点今夜守备明显增强，楚云陌只好退而求其次，选定另外一个更安全的观察点。

        他从怀里掏出早就被点好昏迷穴的一只黑色小猫，悄悄放在房檐上，然后躲在离小猫大约百米的地方。楚云陌暗运内力，凝水成冰，手里多了块稍微大一点的寒冰。这次他要折射好几个地方，并且距离比较远。楚云陌使出全力，嗖的一声，寒冰先是悄没声息，折射后开始加，经过三次折射，打在小猫身上，解开了小猫的昏迷穴。

        小猫本来昏睡，突然被点开穴道，不由喵的一身惊叫，直接从房檐上窜逃而去，清冷夜空中这声猫叫倒是格外响亮。本来已有几个身影从黑暗中窜出，看到是只小猫，便又悄然隐身。

        趁着众人注意力被吸引，千钧一之际，一个身影鬼魅般悄然无息的飞到沉渊堂某栋大楼的屋檐下，一旦勾住屋檐，楚云陌立马整个身体都埋藏其中。即便有人好奇，感觉有阵清风突然拂过或是听闻午夜异响，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受惊吓的小猫，便不再另做他想。如此这般楚云陌有惊无险的藏身屋檐下，他凝神屏气好一会，察觉四周都无险，才慢慢探出脑袋。

        沉渊堂碧雪霜藏剑堂的警戒和以往变化不大，要不是刚才那只受惊逃窜的小猫，似乎这个夜晚又分外宁静祥和。

        楚云陌目不转睛的四处观察着，来一趟真是辛苦。今夜并无特别，一整晚居然没有一位藏剑侍者出来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白天留香斋照例三餐给藏剑堂送来，看得出来早上依然有粥，楚云陌心里踏实不少，有粥就好办。就这样吊了两天，藏剑堂的饮食习惯没啥改变。待到第三天晚上守卫换班时，他瞅个时机便赶紧逃离。

        两天不眠不休的挂在屋檐上，把楚云陌累的半死，回到林天峰的住地，酣睡了一天，才把精神调整过来。

        又到夜半无人时，楚云陌这十多年来几乎就是老鼠般胆战心惊的行走在夜幕下。

        总算这次潜回山庄不虚此行，楚云陌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从河底溜出山庄时，想到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在山庄逗留了，突然很想去一趟陌心轩，想想还是放弃。

        去陌心轩能做什么？徒增怀念。如果遇到以轩怎么办？他的小动物还值得留恋么？他的药材是否都无人打理？陌心轩有没有人替他收拾？

        没有人有义务帮他做这些，是他自己抛弃、离开、决绝了藏剑山庄。他没有任何资格抱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自始至终藏剑山庄没有人任何对不起他。

        唉，终究是在藏剑山庄呆了大半年多，这一生中许多美好的回忆也都在山庄。他和木玲玉的第一个家早就烟消云散，藏剑山庄几乎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尤其是他漂泊多年后这个家更是难能可贵。

        再见面就是敌人了，再回来就是豪情热血兵戎相见了。

        即使他从未把藏剑山庄当做敌人，但是他做的事情确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那不是简单的武林挑衅和江湖恩怨，他将撬动的是藏剑山庄数百年领袖群伦的根基，他要掠夺的是藏剑山庄的定海神针和铁血精魂。

        别了，藏剑山庄。

        楚云陌黯然神伤的从护城河溜出山庄，待到安全时，一路狂奔不已，最后一次再尽情宣泄内心的天人交加和无比煎熬。

        最后一盗，以后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清清白白做个普通人！

        楚云陌半夜飞奔到无名山崖的藏身洞穴，好好休整了数日，把所有事情最后再想清楚想明白。脑袋彻底放空后，他耐心等着藏剑山庄的那个大日子。

        让楚云陌心心念念苦苦执着一年的惊天巨盗即将拉开帷幕，那是什么样的大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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