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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结识玉堂


第六章

        白镇中心小学是民国初期海盐名士管乐吾先生创办,几十年出过许多知名的先生和学生。肖达全就是个知名先生。他早年以周家集小学老师的身份从事地下活动,后随部队南下,一去十多年,回来后担任白镇区区长,昭阳县的副县长,**时下放到白镇公社接受劳动改造半年。

        白镇是个改造世界观的好地方,每个月都要召开批判大会并演出关于肖达全的活话剧,肖达全的角色由他自己扮演,挂上纸牌子戴上高帽子,文攻武卫队员一敲门他就必须出场。有人问肖达全,你怎么知道该你出场了?他说:演多就熟悉了,我耳朵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肖达全转到海盐城五七干校学习,没多久就传出了他的死讯,不知道临死之前他的世界观改变了多少。据说在审查之前他留下了一份遗嘱交给肖金山,嘱咐他重见天日的时候送交组织,上面罗列了一些人的名字。**末期这些人很紧张,跑到肖金山那里百般奉承恐吓想要回这份名单。结果不得而知,但昭阳政坛的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名单上的人退的退降的降,个别人都坐了监。

        其中有一个人就因为这个名单从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的位置降职到白镇,他就是白镇现任党委书记阮子雄,当年肖达全的秘书。肖达全一双腿打折一只眼戳瞎,都是他的指使,他也因此由一个秘书升任为县革委会副主任。

        肖金山在万般无奈之下反戈一击,让三叔应声倒地。不过命运好多了,只写了一份检查书,下放到一个乡镇。他也是从白镇小学出去的优秀学生。

        办公室的老教师谈起白镇往事从不加褒贬,一边改作业一边互相补充当年的种种细节。宏照像个老实巴交的学生家长坐在边上,根本插不上话,老师们笑他也笑。当然宏照压根也不想插话,那段历史他永远无从知晓,插什么话反让人感冒。朱宏照从没见过肖金山,阮子雄来过学校一次,胖胖矮矮的,一脸和善相。

        周例会上,田校长又强调了一个问题,就是教师在办公的时候不要上三代下三代地乱嚼蛆,裤裆出问题是生活错误,嘴上出问题是政治错误,政治错误是不可容忍的。

        这么一说,办公室果然清静多了,不再公开议论了。

        没故事听无聊了,宏照想到一个消磨时间的办法,到办公室后面打拳。办公室后面是一大片树荫,是练功的好地方。

        练武的手法、步法、身法、腿法、眼法俱到,为拳术套路之上乘,身体练到坚硬似铁的内功后,便可达到“念之所至,坚于铁石,并指可洞牛腹,侧掌可断牛顺,去拳可碎虎脑”的高深境地。即使人体最薄弱的裆部,在“下部行功”完成后,也可‘虽曰隐处,亦不畏椎拢”。宏照没有师傅,仅靠一些民间手抄本已渐入佳境。

        隔着窗子,茅玉堂老师饶有兴趣地看宏照打拳。茅老师出门跑了过去,站在大树下观望。宏照旁若无人,只是拳打得更激烈了。野马分鬃、搂膝拗步、左右蹬脚,云手、独立、穿梭,海底针、闪通臂、搬拦锤。茅老师不禁喝彩道:“吴老师的太极打得好!”

        朱宏照一个踮脚结束了招数。

        茅老师递上一支烟,说:“吴老师你的拳打得太好了,凝神静气,形神合一,于行云流水间展现着纯粹的中国文化。”

        朱宏照接过烟,笑了一笑:“瞎打了玩的。”笑中有些拘谨。

        “刚才吴老师打了少林拳和太极拳,真让我开眼了。以前在部队,我们的指导员拳也好,经常教我们打,只可惜那个时候不用功,连皮毛都没学到。”

        茅老师接触不多。现在仔细端详,丹凤眼,卧蚕眉,通冠鼻,菱角嘴。面若傅粉,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俨然**话语的主宰,宏照顿然对他生出些好感来。

        宏照听说过茅玉堂的经历,部长首长的女儿看中了他,向他表达了意思,只要他点个头,立即可以提干。可是茅玉堂家乡有个表妹,是舅舅的女儿,表兄妹定了亲。现在机会放在面前,茅玉堂举棋不定,头都想大了,还是硬着头皮写了一封信给舅舅,以为舅舅是大队干部,一定能体谅理解他这个做外甥的难处。他慷慨悲歌,几百年家族没出过大干部,今天难得有这样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求舅舅为了家族的振兴能够让他牺牲一下自己与表妹的爱情。写完信以后,装进信封,用浆糊封上。信寄出后,茅玉堂真的掉了几滴眼泪,他相信表妹一定能支持他的事业,在事业面前儿女之情算得了什么?不见回信,他又写了一封信给表妹。接到茅玉堂的两封信,表妹自杀了,然后是茅玉堂的舅妈也就是未来的丈母娘喝了敌敌畏。虽然都救活了,舅舅的火气上来了,领着一帮子人到了部队大吵大闹,要求部队查处某军阀破坏军婚的犯罪行为,并要求立即让茅玉堂退伍回乡。军婚是高压线,谁敢碰!息事宁人,部队大笔一挥,着茅玉堂哪里来哪里去。好生一个茅玉堂,辜负了花容月貌,丢掉了锦绣前程,回到乡间做了泥腿子。

        从那次接触以后,两个人经常往来,形影相随。两人的话题也一天天变化,从拳法说到学校,由学校说到人生,说到失意感伤处,便以酒浇愁,对酒当歌。茅老师说:“人生的道路曲曲折折,要不是一件小事我一定还在部队,要是还在部队一定已经提干了,要是提干了就不是现在的我了……”

        好在玉堂能够迷途知返,舅舅一家也原谅了玉堂的过错,最重要的是表妹至死守一的精神感动了玉堂。回乡第二年玉堂和表妹完婚,岳父大人托了不少人,以退伍军人的身份把玉堂安置进学校做了民办教师。每当说起往事,玉堂总是分外怀念部队生活,那里有他的梦想和理想,有官家小姐以身相许的美好故事,有虎落平阳遭狗咬的憾恨,而他这个穷小子就好像一幅蓝图中的人物,画意那么美好而有远景,可惜被一帮无知的人撕得粉碎。

        茅玉堂是个大烟鬼子,从早上进厕所到晚上上床,只用一根火柴。宏照戏称他香火不断。学校是个造就文雅的地方,几个月下来宏照改变了不少,恋上了香烟,有了瘾。抽烟不是打架,不会伤人死人,随他抽去。吴大江懒得管他。

        教师工资低,很少有人买烟抽。口袋最不缺烟的是茅玉堂,和表妹结婚后住在女方家,女方家的经济状况在董家庄上数一数二,小两口子基本没有开销。表妹很体贴人,凡事都听玉堂的。玉堂在她心里就是一座大山。

        宏照每天两三节课,没事就到办公室找茅玉堂玩,抽他的香烟。两个人云山雾罩,穷吹猛侃,旁若无人。茅玉堂前面是张玉兰,正规师范毕业,公办教师。她闻到烟味就往外跑,茅玉堂看着她的细腰大屁股说:“你来迟了,她和厂里一个采购员结婚了。”

        宏照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茅玉堂笑了,问:“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宏照心里说有,但嘴上却说没有。

        “撒谎,一看你这个样子就是有。”茅玉堂还是有几份精明的。

        “呵呵,我想有什么用,人家不一定知道啊。”宏照心中的痛感开始弥漫开来。

        “宏照,你只要想就去追,一逮到机会立即把她正法了,女人就是就服男人的狠劲。”茅玉堂像师傅一样传授经验了。

        “没有机会,人家现在社办厂上班,工资比我高。”费春花进了厂,她一进厂立即引来了一群苍蝇。两个青年人为她干了一架,其中一个胳膊断了,石膏还没有拆。

        “那你就应该去保护她,这个关键时候你出现了她会很高兴。”茅玉堂撺掇着宏照。

        宏照暗想:这不是拿自己的热脸靠人家的冷屁股吗?即使自己委曲求全,人家还不定让自己靠。

        下班后,茅玉堂不由分说,拖着宏照就跑。

        两人站在织带厂门口。三三两两从里面走出的女工,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抬头看茅玉堂,走远了还回过头来再看一眼。宏照笑了:“她们没见过美男子。”

        一直等到工厂关门都没见到费春花出来。宏照提议去洗澡,两人便到了镇上的白石泉浴室。

        白镇的澡堂子是烧草的瓮子,由清一色的白色条石砌成。共同泡澡的地方,各式各样的人走到一起“赤诚相见”,这也就成了各式人等会聚一堂的原始小社会。在这里,没有尊卑,没有上下。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玩笑都可以开。在这里,大家就是个简简单单**裸的“人”。

        擦背的师傅手艺高超,搓背、按摩、洗头、刮胡子,尤其敲背的技能更胜一筹,那有节奏的敲打声,清脆悦耳,如同一支催眠曲,使你很快进入梦乡。沙沟男人喜欢擦背,擦好了爬起来,洗过头冲身子。还未坐稳,两只热毛巾已经贴到后背,同时便有一问:“修脚吗?”一会儿,修脚的师傅会坐到面前来,小凳上绑个带罩子的油灯。修脚是一门技术活。用铲刀铲老皮,用刮刀刮脚丫,用单口刀挖鸡眼挑刺窝,还裹上热毛巾捏脚丫。修脚刮脚捏脚一条龙,加陪聊,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擦背师傅大多是老者,个个能说会道,手不停嘴不停。上下五千年、天南海北、家长里短。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活做完了,话还没有说完。

        澡室有暖房和堂口。堂口类似于大统铺,澡价便宜。暖房则相当于今天的雅室,还有大暖房小暖房之分,里面有茶水、香烟、瓜子、花生米、糕点供应。澡价高、条件好的暖房是商贾经常光顾的地方,也是语言交汇而滥觞的试音室。堂口,大家靠在椅子上,泡一杯茶,吸一支烟,话匣子就打开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人人都有发言权,王家的婆媳胜母女,陈家的子女不孝顺,有的在谈论中互相争论,互不相让。

        那边大人开玩笑:“小伙啊,跟恩把劲刚脖子捏捏噻。”一个七八岁的小家伙爬到那人肩上,一双小手在他的肩膀捶打起来。“小伙啊,公二子上书房嗲?”小家伙说上学了。那人又戏谑道:“公二子就不派上书房,恩告宋你,出太阳不上,哈雨不上,刮风不上……”小孩很聪明,立马回道:“睬你个大姑拜,三年不上街。”众人一旁哈哈大笑。

        小孩从浴池上来,骤遇冷空气,常有打喷嚏的,边上的大人往往立马接上一句话茬:“哎呀,狗百岁。”直到如今,还有人经常开这样的玩笑,有谁打了个喷嚏,边上冷不丁就有人来上一句“狗百岁”,当然,这只是戏谑之言罢了。盐城有这样一句俗语,叫“猪皮狗骨,三天两日”,意思是说猪狗受伤后没几天就能自愈。“狗百岁”的意思就是驱邪恶,保安康,这叫“接口福”,也叫“接口彩”。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远处隐隐传来一声凄厉狗叫。茅玉堂说:“兄弟,走,到我家喝酒。今天就睡在我家。”宏照推辞了一下,便坐在玉堂的脚踏车后面向董家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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