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满地伤
一口黑血从张仙的口中喷出，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众人的责骂声。
“师父，爹，放过她们吧，孩儿求你们了。”
“唉，又疯了。”孟婆端来一碗汤，“太痛苦的话，就忘了吧。”
张仙捂着脑袋回道：“我们拜过天地了，我是他的夫君，我不能忘，我要牢牢记住我欠了她们母女的，她转世，我就在人间陪她长大，娶她为妻，再不弃她。婆婆，总有一天她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孟婆道：“人呐，很容易忘记别人给的恩和惠，可是对于别人给的伤害，却能牢牢地记在心里千年万年，所以伤过的人，欠下的债，哪儿就那么容易还清？”
“一世不行，就两世，两世不行，就生生世世，只求婆婆千万不要让我喝这汤，我不配忘。”张仙挣扎着站了起来，往冥府方向追去。
青女在奈何桥上扔下了一粒种子，一棵樱花树快速生长，它的枝条相互缠绕伸向彼岸花，不一会儿，一座樱花枝打造的木桥就呈现在了子修面前。
子修飞奔到彼岸花前，轻轻抚摸着它，彼岸花一点反应也没有。
子修自责道：“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妖尸失控这一层，最后竟然要芊儿舍命救我。”
青女轻拍他后背，安慰道：“在她周围多放些灵气充盈之物，日后会苏醒的。”
吴渊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子修道：“回灵山。”
妖神们穿过屏风，带领妖兵回了灵山。
木桥变成了一条小木船，钟寒呆坐在船里，谁也不理。
这时，知羽和珑玉押着怀隐走了过来：“老实点，别想跑。”
珑玉道：“师父，我们在彼岸花丛里抓到他的，他正开着防护结界弹琴呢。被知羽发现后，他变成老鼠就跑，结果被花蛇逼了回来。”
沈熙沅问他：“你用琴音控制胡令的？”
怀隐哆嗦道：“闻人箛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得安宁。”
沈熙沅举剑将他的双手砍掉了，怀隐痛得哇哇大叫。
沈熙沅怒道：“谁给你的曲谱？”
怀隐哭道：“天帝命我交给太叔瑥，说他知道该怎么做，我就偷偷抄了一份。”
沈熙沅吩咐珑玉道：“你押他去灵山，交给妖王处置。”
怀隐求道：“不不不，沈阁主给我个痛快吧……沈……”
珑玉怒道：“闭嘴吧，你这个混蛋。”
众仙回了天界后，一切如沈熙沅的意，典苍流被除去仙籍，去灵山给闻人坚守灵，其次子典南辰继位，众仙官没有异议。
子修等人刚踏入灵山，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尽管之前听灵芊儿说灵山损毁严重，可谁也没想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樱花林变成了一片荒地，看不到一棵树一朵花，只有一地的残枝碎叶，尽显萧瑟。残山被烈火侵袭过，草木均被烧得漆黑，山路铺满了尸体，死状凄惨，山顶的殿宇还冒着滚滚黑烟。
鼠尾巷像是经历过数次山崩海啸似的，破窗烂瓦散落一地，倒塌的房屋下压着残肢断手，河中飘着数量众多的尸体和翻过来的木船。
灵山的山脚下没有一间完好的房屋，到处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和血腥味。
只有荼白山安然无恙。
树精、花精倒在地上喘息，看到妖神们也没力气抬头，通往灵晖殿的石阶不见，只有一个偌大的无底黑洞呈现在大家面前。
青女难掩悲恸，暗自啜泣。
妖兵有妖神们护着，伤亡不多，子修命他们暂时待在山下。
妖神们齐齐飞向灵晖殿，进了蚕月轩，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黄金大狮子。
子修跪了下来，磕头道：“太师父。”
狮子抬起了头，狮鬃毛随风飘动，他变成人摆手道：“起来吧，现在你是妖王，我不过是一具亡尸而已。”
昀阳拄着拐杖走了过来，先摸了摸子修的头发，接着将其余妖神摸了个遍，他老泪纵横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不中用了，护不住这些娃儿……”
炎齐天啧道：“你这是拐着弯地说我不中用呢是吧？”
昀阳抬手就给了他一拳：“我哪有这个意思，若不是你杀了那笨鸟，我们都得被他活活烧死。”
炎齐天捂着脸，啐道：“敢打我？得，我不跟你这个老王八一般见识。”
众妖听到妖神们的声音，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大老虎不能行走，用脑袋抵着地面，慢慢地挪，子墨的眼里都是赞许，老虎嗷嗷了几声。
泽翎和玉沙还有其余弟子来到子舒跟前行礼，子舒见他们个个疲累不堪，走这几步都很勉强，不只是他们，其他妖也是，大部分现了原形，在门后、窗后探出脑袋看着归来的妖神。
灵山不比丹鹤谷轻松。
子舒的手搭在两位爱徒肩上，道：“辛苦了。”
两只大猫从房顶跳了下来，明祯见妖神们都在，却独独不见灵芊儿的身影，便问道：“师父，芊儿呢？”
子修没回答，最怕别人问起她来，问一次，心就要疼一次。
炎齐天道：“是不是与妖尸一起入黄泉了？”
子修低头不语。
青女道：“芊儿最后将妖尸引入忘川河才化解了这场危机，可胡令不肯罢休，后来小弦前辈一曲安魂，胡令才安静下来，芊儿现在变成了一株彼岸花，漂浮在忘川河上。”
炎齐天忙问：“我徒弟小弦，她人呢？”
青女小心地措词道：“她八百年前就死了，她是芊儿的生母，归隐后改名红娘，生下芊儿的时候，被天兵围困，死在了逍遥观内。想必是，她的一丝魂魄附在了芊儿的身上，今日情况危急便出手相救，现在人已经去冥府转世了。”
炎齐天道：“那丫头竟然是小弦的女儿，可惜啊，乐理这方面跟她娘比差得远了。”
昀阳哼道：“能把你从地狱召唤出来，哪里差？”
炎齐天拽了拽昀阳的胡子，不满道：“你不怼我就难受是吧？”
昀阳斜眼看到了炎齐天眼中的泪水，于是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哭啥，还给你留了一个灵芊儿呢。”
炎齐天抬头看天：“我没哭。”
昀阳柔声道：“咱去问问判官，看她投胎到哪户人家了，等她长大些，就带回来，在你身边养着。”
炎齐天难过道：“带回来干啥，她是人，咋们是妖。”
昀阳道：“那就送去肃雍阁，让她修仙，以后你们……”
炎齐天道：“哪来的以后？我现在是具亡尸。”
昀阳又给了他一拳：“亡尸咋了，除了不能生孩子，啥不能？入洞房都不耽误。”
炎齐天不哭了，满脸通红地回道：“你这老王八真是不知羞耻，当着孩子们面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敢说你以前就没碰过她？”
“没有。”
“我才不信，你们两个天天腻歪在一起。”
“你还说？我看你是欠揍了。”
说着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昀阳手持拐杖敲他的头，炎齐天拽着他的胡子，最后变成了狮子，张开大嘴就含住了昀阳的脑袋……
两人渐渐打到了远处。
河暮雪追了过去：“大人，大人别打了。”
子修扫了一眼精疲力竭的小妖们，不解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鬼兵比天兵还难对付吗？”
明礼抢着说道：“师父，只有你留下的一万妖兵和我们抵抗外敌。”
子修惊道：“黑蝉的鬼兵没来？”
明祯道：“没有，若不是初代妖王杀了那火鸟，现在灵山早就化为一片灰烬了。”
失策！失策！
他不敢想象这些后辈和灵芊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子修对众妖行了一礼，道：“闻人箛在此谢过大家，是我这个妖王失职了。”
众妖齐齐还礼：“守卫灵山，万死不辞！”
黑蝉带着女罗御剑飞来，女罗双手握在一起，不安地揉捏着。
黑蝉下跪认错：“女罗受奸人挑拨，先是按兵不动，接着扰乱群尸，我身为她的夫，甘愿替她受罚。”
红姝冲过来质问道：“受罚？受了罚能让这些死去的同胞活过来吗？若不是你说会有五万鬼兵前来支援，我们怎么会留这么少的人守灵山？”
女罗小声道：“有妖珠在，不是会复活的嘛！”
红姝气得要伸手打她。
泽翎过来拦着红姝：“红姝冷静些，她毕竟是黑蝉的妻子。”
红姝道：“那又怎样？”
泽翎道：“是黑蝉帮我将你从大蛇口里救下的，他还和陀斧前辈一起救下了昀阳老师，寸步不离芊儿身边保护着她，他又不欠咱们的。”
红姝很是不服气，红着脸走开了。
子修想起忘川河上的彼岸花，真想一掌打死这个女鬼，可是转念一想泽翎的话，罢了，一甩手，回了书房。
黑蝉问道：“芊儿人呢？她没回来吗？我听说妖尸都被引去忘川河了，就先带女罗来这里负荆请罪了。”
明礼怒道：“你娘子干得好事，芊儿现在变成了彼岸花，什么时候能醒还不知道呢。”
女罗懊悔道：“都是我的错。”
明礼讥讽道：“你还有脸装模作样。”
明祯责备道：“行了，黑蝉为了灵山没少出力，他本可以不这么做的，他们夫妻也算功过相抵了，你不要继续无礼。”
子舒对着黑蝉行了一礼：“多谢鬼王阁下出手相助。”
黑蝉难过道：“是我害了芊儿。”
青女将他扶起，安慰道：“多谢鬼王相助，芊儿跟小多一样，会回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解甲休兵，重建灵山！”
子舒微微一笑：“都别沮丧了，等芊儿回来后，还她一个更好、更美的灵山。”
一群小雪狐跑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子舒瞧了半天，最后捧起一只雪狐，惊讶道：“姨母？”
雪狐们兴奋地上下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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