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一场八百年前的虐恋
灵芊儿醒来时天已大亮，钟寒不在屋里。
打开窗户，天空晴朗，泥土被昨夜的雨水滋润过，松软湿润，空气中弥漫着大自然的味道。
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莞尔道：“姑娘醒了，城主让姑娘待在房中休息，他等下就来。”
灵芊儿道：“哼，意思就是让你们看着我呗？”
侍女道：“不是的，姑娘别误会城主。”
灵芊儿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一点食欲也没有。转头望向逍遥观，忽然发现道观门口站着许多黄袍道士和白衣仙使。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侍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逍遥观跟平常一样，大门紧闭，死气沉沉。
“姑娘，哪有人啊？”
“又是幻象吗？”灵芊儿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一口气跑到逍遥观，扶着大门气喘吁吁道：“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个个目露凶光，面带杀气。
“把这道观围起来，别让那半妖跑了。”
“烈火符、缚妖符都准备好，张师弟若是执迷不悟，就连他一起杀。”
他们这是要杀了道长一家三口！
灵芊儿急忙跑进了后院。
一痴道长张开双臂护着木屋的大门：“爹，师父，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一白胡子老道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个逆徒，不务正道，还做出这等荒唐事来，我真是……”
一痴道长不服：“我爱红娘，我要跟她生生世世做夫妻。”
一仙官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给家族丢人丢得还不够？竟敢……竟敢与这个下贱女人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房间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白胡子老道急了：“别废话了，快去把那邪灵抓出来，押到地狱，用地狱之火焚烧三天，才能将这个不祥的孽畜彻底消灭。”
一痴道长喊道：“师父你说什么呢？那可是我和红娘的孩子啊……”
白胡子老道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一痴道长跪在地上吐了口血，还在不停地求饶：“师父，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她们母女是无辜的。”
为首的仙官走上前来，揪着他衣领劝道：“逆子，你可知道你闯了什么祸？这是个不祥的半妖，不是你的孩子。你做出这等悖逆不轨的事来，都是要祸及家族的，若不是因为你早就被我赶出了家门，咱们全家可就要被满门抄斩了。”
一痴道长愣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和红娘在一起会祸及家族，更不懂半妖意味着什么。
白胡子老道威胁道：“你若是执意保她们母女，那就随她们一起下地狱吧，你们张家我也保不住了。”
张晨忙道：“风岚道长，我们可不是这样说的，这逆子我带回去好好管教，那贱女人和半妖随你们处置，祸不及我张家的。况且犬子也曾经是您的徒弟，您不能不管他啊。”
风岚道：“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执迷不悟，冥顽不灵，我也只好清理门户了。除非，他亲手杀了她们母女，我便在天帝面前好好为你们求求情。”
张晨老泪纵横道：“儿子，你听到了吗？你难道要为了这个贱女人和这个不祥的半妖，害死我们一家人吗？你母亲，你兄长，你妹妹？玥儿已经身怀六甲，你要让这个半妖害死你外甥？”
一痴道长低头不语，表情十分痛苦。
张晨递给他一把剑，命令道：“去，杀了那个女人，把半妖交给我们。”
这时，红娘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众人纷纷后退，好像她怀里抱着的是个能夺人性命的恶魔。
她刚刚生产完，十分虚弱，冷眼看着众人，道：“我的孩子不是不祥的妖孽。”
风岚道长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拿斩妖剑杀了她？”
此时的一痴道长，整个人都有些痴傻了，握着剑的手不停地发抖，也不前进，也不后退。
红娘见他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失望道：“你要杀我吗？”
一痴道长更咽道：“红娘，把孩子交出去，我陪你一起死。”
红娘紧紧搂着怀中的婴儿，使劲地摇头：“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张晨怒道：“你还不杀了她，在这里腻歪什么？”
一痴道长哭道：“爹，我做不到啊……”
张晨道：“你要亲眼看着咱们全家被灭门吗？你娘……你娘为了你日日以泪洗面，你怎么忍心？”
一痴道长哆哆嗦嗦地提着剑往前走了几步，红娘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泪如雨下：“你说过生生世世绝不负我的。”
一痴道长哭道：“我不能连累家人，红娘，交出孩子，我们一起死。”
他闭着眼一剑刺穿了红娘的胸膛……
灵芊儿拽下银镯上的小银剑就朝一痴道长刺了过去……
她想保护这个可怜的女人和无辜的婴儿，却忘记了这只是一场八百年前就上演过的虐恋。
“你这个混蛋！”
“我要杀了你！”
尖锐的喊叫声传出数里，连亡城地牢内的红衣女鬼都被这喊声吓到了。
钟寒正和高蟾商量着误闯结界的郎中该如何处置，听到了灵芊儿的叫声，倏地就消失不见了。
他飞奔进逍遥观，见灵芊儿正对着空气挥舞着银剑。
灵芊儿感觉身后有人靠近，剑锋一转，朝钟寒面部刺去。
钟寒不躲不闪，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迎面而来的剑刃。
“这张万人迷的脸要是被你划花了，你赔得起吗？”
手指稍稍用力，银剑从灵芊儿手中脱出，嗖地一声扎进了地面的砖缝中。
钟寒斥责道：“谁准你出门的？一个人又跑到这里瞎叫唤什么？嫌我不够忙非得给我找点事干是不是？哪来的银剑？妖力恢复了？啊？问你话呢？”
灵芊儿慢慢转头环顾四周，这里只有她和钟寒，所有人都不见了。
钟寒埋怨完了，见她三魂七魄一个不在，只得将她抱起，缓步往霜颢阁走去。
灵芊儿搂着他脖子，难过道：“钟寒，他杀了她。”
钟寒走得极慢，淡然道：“谁杀了谁？”
灵芊儿抽噎道：“一痴道长杀了红娘，我看到了。”
钟寒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纠结这个干嘛？”
灵芊儿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钟寒立刻心软了，叹道：“就算是他杀的又怎样？仙妖本来就是殊途，能有什么好结果？定是被他爹和天界的人逼的，自己软弱无能，承担不了后果。”
灵芊儿道：“你怎么知道？”
钟寒哼道：“猜得呗，这么简单的事儿。”
灵芊儿道：“万一我就是那个婴儿……”
钟寒停下脚步，严肃道：“在场的人都死了，没有生还的，包括那个婴儿。你不要多想，正好有个郎中误闯了进来，我让他给你诊诊脉，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去黄泉。”
灵芊儿求道：“现在就去不行吗？”
钟寒气道：“你给我老实待着，看完病再说。”
灵芊儿小声嘀咕：“诊不诊脉有什么意义？”
钟寒气得又想给她扔地上：“有什么意义？那你若是一心想死，为什么还非要去黄泉寻彼岸花？”
灵芊儿不答，钟寒又道：“是不是也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早日解了这隐毒？”
灵芊儿一直以为她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可看过刚刚的幻象后，她更怕她是一痴道长和红娘的孩子。
灵芊儿道：“红娘明显是不想放弃她女儿的，可她被一痴道长杀了……万一我就是那个半妖，不就等于是我害死了我娘吗？你放我走吧，以后别再跟我扯上关系……”
钟寒忍无可忍，一甩手，将她扔到了旁边的彼岸花丛里，灵芊儿慢慢站了起来，呆呆地杵在原地。
“半妖又如何？”
“半妖会带来死亡你不知道吗？而且我本来也活不长。”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呢吗？天天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死，没事就往那晦气的道观里闯，你要闹哪儿出？”
“好好活着？能活多久？下次隐毒发作我就是个死，如果不是因为救我，我师父根本就不会死，早已一统三界了，一切都是因为我这个半妖，你若是识相，现在放我走，咱们此生不见……”
钟寒突然移到她身前，用细长有力的五根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
灵芊儿喘不过气了，双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可徒劳无用，钟寒看似清瘦，实则力气大得很。
钟寒这次真的动了怒，他凑到灵芊儿耳边沉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下辈子也别想，下下辈子也别想。你若再敢踏进逍遥观半步，我就杀了你，敢逃走，我也杀了你。”
灵芊儿挣脱不开，倏地现了原形。
钟寒手中一空，一朵彼岸花悄然落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藏在了彼岸花丛里。
钟寒低头找了半天，也无法在这么多的彼岸花里找到她。
“有本事你就一直藏在这里，敢回霜颢阁我就掐死你。”
钟寒气哼哼地回到霜颢阁，直接掀翻了侍女奉上来的茶。
日落时分，灵芊儿没有回来。
到了亥时，灵芊儿还是没有回来。
钟寒坐不住了，亲自出门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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