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机兄长被逼成病娇（4）

黎梓坐在假山边上，用扇子撑着下巴，矮桌上的点心看起来玲珑精致，她顺手拈了一块送进嘴里，绵软的甜香在舌尖化开，还未咽下，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紫色身影，如一道风坐下。

        将正往这走的男子逼得讪讪走开。

        黎梓抬头便见笑得璀璨的薛景，不动声色地掩住脸，转向别处。这个老六怎么来了。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薛景直直看着她，两桌之间只隔一人通过的小道，这么近的距离下，黎梓在他眼里显得更加小个。

        黎梓手捏成拳捂住口鼻，放低音色，一边敷衍，一边扯着身边人的衣角。

        莫玦微微蹙眉，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如她所愿缓缓向前挪动，挡住薛景的视线。

        很快诗会开始了，婉转琴声奏起，丫鬟将乘着酒的酒觞放入水里，顺水漂流，琴声停下时，酒觞漂到谁的面前，那人就要喝酒加作诗。

        此为曲水流觞。

        座完的诗会传阅到另一边供女眷观赏，若喜欢，便会将桃花瓣落在纸卷上，以此来判定今年的诗雅盛名花落谁家。

        琴声停下，酒觞停在了薛景面前。

        薛景似早有准备，一脸了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朝黎梓举杯：“若是舞刀弄剑，我必不推辞，但这舞文弄墨确实难为我了，可否请兄台代我接下这考题？”

        “这自然无妨，只不过他既然是代你接下，那么诗要做两首，酒要喝两杯。”

        不知是谁开了这个口，一行人齐齐应是。

        黎梓本就是奔着一鸣惊人去的，云游四海所累诗句多如牛毛，见他竟将机会让给自己，也不推辞提起袖摆。

        在宣纸上洋洋洒洒，挥笔如摩，几熄过后，宣纸上便出现龙飞凤舞的字迹，莫玦似有话要说，又轻抿下唇，盖下眼帘。

        薛景桃花眼直接笑成一条缝，最后终于憋不住，爽朗的笑声荡漾在院内，众人被搞得摸不着头脑。

        黎梓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小厮将纸卷展读，惊得花容失色，口不能言，表情怪异地看了黎梓好几眼，似是大开了眼界，念出诗句，赢得满堂喝彩。

        纸卷被传进另一边，女眷们拥抢着目睹第一首开篇诗，只见字迹支离破碎，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这边的男子只听一声哄堂大笑，对面都快笑岔气了还云里雾里。

        都说见字如见人，黎梓的字是极丑的，诗又是极美的，女眷们心生好奇，作诗之人该生得何种模样，无疑成了今日诗雅会最大的噱头。

        第二支曲子响起时，酒觞顺水再流，琴声停下时，酒觞又正好停在薛景面前。

        这没有鬼，哪有鬼？

        定是买通了琴师，要在会上大放异彩，众人心照不宣，薛景人称常胜小将军，又背靠将军府，与公主青梅竹马，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婚事虽未敲定一字，在大家心里却是板上钉钉。

        薛景本不满母亲包办婚姻，心情郁结，此刻笑盈盈看向黎梓，意思再明显不过。

        黎梓感叹他家大势大，再次奋笔疾书。

        亭内，满头金饰的将军府夫人看着新呈过来的字迹，搅弄着手里的绢帕，暗骂不成器的儿子，铺好的路让别人走了去。

        “令郎与这位公子相交颇深啊。”长公主风韵犹在，修长的指间摘下一颗葡萄递给她：“尝尝，专门从西域带来的新鲜水果。”

        她满面笑容应是：“景儿这孩子实在不才。”

        不单是她想让儿子在青年才俊中有一席之地，成为众星捧月的存在，长公主其实也有意扶持这位未来的女婿。

        琴声停下，最后一个音符落入黎梓耳朵中，而酒觞再次来到薛景面前，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实在是明目张胆，嚣张至极！当薛景再次向黎梓偷来目光，黎梓直想掀桌，但还是忍声静气，要不是他明显没认出自己，她都怀疑他蓄意报复当年之仇。

        好歹换个人啊。

        当黎梓写出第十首诗，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像看着天外飞仙。

        这不是一两首，而是连接着作了十首，身为读书人，都有文思滞涩的时候，何曾见过宛如倾流直下的文采？

        这样近乎批量生产的诗文，却并没有干枯晦涩之嫌，甚至也不见有雷同相似之处，文采华美端丽，令人心折。

        除了莫玦与薛景外，其他人的情绪简直都近乎狂热和敬畏了。

        薛景挑眉，若他没有看错，这位兄台的文采远不止此，他正需要这样的人才，有意帮扶一把。

        他本就在战场率军，声音嘹亮无比，此时开口扣打每个人心弦：“不妨停了曲水流觞，看这位兄台能作多少诗出来。”

        附和随声而起。

        十四二十二十六词词璀璨，句句华章。

        起先还有人小声一轮，评头论足，到最后，整个院落只剩悄无声息的笔墨声。

        所有人都被她的笔下吸引着，不愿斩断停歇。接近迷狂地等待下一首。

        黎梓边喝边写，到最后甚至都有些迷糊了，脚步虚浮，莫玦撑住她的身体。

        “我代你喝。”

        黎梓也怕喝醉了胡乱说些什么，便将杯盏递给他，直到手腕发酸，才终于停下。

        自此一共九十九首，暮色将近，黎梓将笔一甩，大开双腿一屁股坐在席位上，满脸通红，喊道：“小生莫梓！”

        他的姓，她的名。

        酒水微微倾洒，莫玦放下茶盏，蹲下身，想去搀扶她，没想到被狠狠一拉，险些压在她身上。

        黎梓凑近他耳畔，呼吸喷涌着温热酒气：“带我走，回府。不要让人发现我的身份。”

        薛景上前想要将人背起，又想到莫兄人小个，连酒量也小得很，和他这种糙汉子真的天差地别。

        手上的力气也不由得减轻，生怕把她捏疼了。

        莫玦却拦在黎梓身前，一双黑眸带着冷意：“公子不胜酒力实在抱歉，我们先行告辞。”

        听黎梓要走，女眷们纷纷想要一探究竟，这等文采，不论何种出身，将来必是仕途天骄。若能结交拉拢，必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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