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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157.碧山人来(七)


云湮起身坐到桌旁,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池鸢身上散发的银色光辉就看得更加清楚了,“原来姑娘也是修行人,我就说嘛,家主不会无故赐人金印,那个……姑娘你去睡吧,我就在这桌子上将就一夜好了。”

        池鸢敛起眼眸,唇角笑容淡淡:“无事,近来睡的时日太久,修炼的功法有所怠惰,你若是困了就去睡,不必拘泥,刚才如何相处现在便如何,我早就在你师父那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性子的确和云家人不一样。”

        “呵呵,姑娘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云湮背对池鸢坐着,稍微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更主要的是这大晚上池鸢一双眼睛红得像个妖怪似的,看多了会做噩梦。

        “对了,我离开南浔的时候,你师父将你屋子里收藏的那些宝物都送给了我,你不会生气吧?”

        “宝物?我能有什么宝物?”云湮纳闷不已,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房间里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就是你炼制的那些效果比较特别的药物,原本我是想找你师父讨一些来玩玩的,但她没有,然后就向我介绍了你,南浔小毒仙这名号还不赖。”

        云湮将桌子上的器物一一放到地上,然后双手抱头躺在桌面上,腿脚则悬在半空中,循着某种节奏一摇一晃:“原来是那些东西啊,师父想送你就送你了呗,我不会生气的,之所以将它们都藏起来,主要是怕被师兄弟们看到拿去误用了,毕竟整个南浔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爱制毒的独苗,哎,我可真是个小天才,对于毒药的理解,我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游历江湖这么久,我早就将孟婆的毒研究透了,若不是我还挂着南浔弟子这个名号,说不定江湖人还会赠我一个小孟婆的称号呢。”

        孟婆原来是称号么……池鸢轻声笑了笑,继续道:“只可惜那些宝物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正好这次遇见你,可否请你再赠我几瓶毒药玩玩?”

        “姑娘和我客气什么,不就是几瓶毒药么……什么!你都弄丢了?丢了多少,我师父是不是把我的珍藏品都送给你了?”云湮激动的从桌子上坐了起来,可一对上池鸢那双泛红的诡异眼睛,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什么也说不出来,太可怕了,这眼睛和妖怪一样。

        “刚才还说不生气的,这回怎么生气了?”池鸢勾唇笑着问道,但她这笑容搭配漆黑的房间,清冷的月色,再加上那双灼亮如琉璃的眼眸,就如同暗夜摄魂的妖精一样诡异吓人。

        云湮闭上眼不敢看,他重新躺回去平复许久才道:“送给你是一回事,可丢了又是另一回事,那些东西是我耗费不少珍贵药材炼制的,全是我的心血啊,如此浪费了可不心疼嘛,哎,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的师叔呢,我再怎么生气也不敢跟你生气,只不过现在我身上可没毒药了,倒是有几瓶□□,你要不要?”

        “你为何随身带着□□?”

        室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云湮也暗自后悔,这大晚上的和一个姑娘说什么呢,他真想打自己一嘴巴。“不是,师叔你别误会,这都是用剩下的,我的毒药都用完了,就剩这□□没处使,主要是……这药性太好了,我不敢用,之前有一次不小心漏撒到一只狗身上,那狗不管是见到人还是畜生就……你懂得,哈哈哈哈哈,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哈哈哈哈……”云湮忽然笑岔气了,撑着桌子捂着胸口不断咳嗽,“师叔,咳咳,你还要吗?整人必备良药哦。”

        “中毒之后,可有解法?”“无解,就是药性太好了所有不敢随意用,这万一误点了鸳鸯谱可就不好玩了,不过倒有个缓解的法子,只需泡在冷水中度过三日就能恢复。”

        “说起来你一见到钟绵绵就跑了,莫非你和她之间……有那么一丝渊源?”

        “确实有,之前不小心将泻药错下到她喝水的碗里,然后就被她追着跑了三个镇,还好我们云家轻功好,她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越跑越远啰,不过,这鹊枝岛的女子可真是难缠,梁子结下了,之后看见我就提着鞭子追,我也不是打不过她,只是不想被人说以大欺小。”

        不知不觉中,两人叙话到了天亮,云湮趴在桌子上不断的打着哈欠,“师叔,能不能让我再睡会,这外边天寒地冻的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你既没要紧事也无需急着赶路吧?”

        “嗯,给你一个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走。”池鸢打坐练功了一夜正是精神最佳之刻,左右坐不住了索性出门去外面练剑,再次回来时,客房门外就站着两位等候多时的人了。

        “池姑娘,原来你已经起了呀,顾兄,我说什么来着,池姑娘怎么可能会懒床嘛,就是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去敲门喊人。”姬无寐聒噪的说了一通,顾修完全都没想接他话茬,笑着同池鸢打招呼:“池姑娘早,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两位稍等片刻,马上就走。”“好好。”姬无寐笑着回应,见池鸢推门也想跟着进去,步子刚迈过门槛就被顾修拉住的衣角,“无寐兄,这是池姑娘的房间,未经允许莫要随意闯入。”姬无寐讪讪的笑了笑,不太情愿的收回了脚,下一刻却趴在门上伸着脑袋往里瞧。

        “云湮,走吧。”“嗯?师叔,半个时辰过得这么快吗?”听着里边传来的男子声音,姬无寐惊诧得长大了嘴,他回头看向顾修,后者也是一脸吃惊,姬无寐不服气的说道:“里边有男人,男人!还不让我进去,池姑娘都没说话,你管得着么,哼!”姬无寐迈开步子就要往里走,顾修阻拦了一声还是没拦住。

        姬无寐躲在屏风后鬼鬼祟祟往里边偷看,在他进来之际,屋内两人早就察觉到了,池鸢没什么反应,倒是云湮面上和池鸢说着话,手下却悄无声息的甩出三道银针,一下就穿透了屏风,齐刷刷地钉在了姬无寐的脑门上。

        “咚”的一声闷响,姬无寐浑身僵直地倒了下去,直把门外等着的顾修吓了一跳,他急忙走进来试了试他的鼻息,焦急问道:“池姑娘,无寐这是怎么了?”

        池鸢施掌送出一道疾风,挪开碍眼的屏风,瞅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姬无寐,回头对云湮道:“迷药?”云湮笑着点点头,“见效这般快?”“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谁叫这个家伙站在那里偷听,哼,鬼鬼祟祟一看不像好人。”云湮抬步走到姬无寐跟前,在顾修惊疑的目光中拔回了银针,“别担心,银针我收回了,他一会就能醒。”

        顾修拱手问道:“你是云家弟子?”这一身青白素色的桃纹云衫,没错,他和描述中的一样就是云家人。

        “忘了介绍,顾兄,这位就是我写信请来的圣医谷大弟子云湮,云湮,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顾修,还有姬无寐。”

        “顾修?原来你就是顾修呀,我听说过你。”云湮拱手回敬顾修一礼,“至于这个什么姬什么的,没听说过,警惕心这么差,武功肯定也好不到哪去,难怪在江湖上不出名。”

        “虚名而已何足挂齿,云公子既然来了,这么说池姑娘,你的毒已经解了?”

        “哪能那么快,这外行人说话就是心里没底,单说孟婆这火荆剧毒就用了三十三种稀有毒草炼制,岂是那么容易解的?池鸢中毒不深,想解也没那么容易,最起码也得三日,对了,池鸢,你最近是不是喝了酒?”

        看着云湮瞧来的严肃目光,池鸢犹豫片刻还是老实点头承认。云湮拍手无奈苦笑:“这就不对了,你身上有伤哪能喝酒啊,还好我赶来及时,不然,这毒素可就压制不住了,你腿上的皮肉伤倒是没事,记住啊,解毒这三日千万不可沾酒,茶水也最好别喝。”云湮说罢,回头又往顾修身上打量:“你脸色不对,受了很重的内伤还喝酒,虽有高人帮你舒缓了伤势,但也不代表完全恢复了,池鸢喝酒的事该不会是你教唆的吧?”

        顾修脸色乍红乍白,无言以对,这南浔云家人就是不一般,仅凭观这一举就可窥得内里病灶,以前光听传言倒不觉得有多厉害,这一次他信了五成。“是……是我不对,我不该带着池姑娘一起喝酒,云公子,我伤势未好,你可有什么良方医治?”

        云湮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语气里全是倦意:“内伤最需静养,你不仅喝酒还四处走动,看似无碍,实则为日后埋下了祸患,这样吧,我给你写个药方,你自己抽空去配药,还有就是每日至少要花三个时辰打坐静修。”云湮说至一半突然伸手扣住顾修的手腕探了几息,“你这伤势还好,幸有高人及时施救,顾修,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吃药静修,半个月包你痊愈。”

        原本顾修以为自己伤势好了,但每当晚上胸口处还是时常刺痛,他之前没太在意,现下听云湮这般说才知不妙,当即郑重躬身向云湮表示感谢:“多谢云公子指教,顾修感激不尽。”云湮连连罢手:“别喊云公子,你叫我云湮,我叫你顾修,就这样别拘礼,我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和人客套,行礼也大可不必,这都是看在池鸢的面子上给你瞧病的,你要感谢就感谢她去,啊啊啊啊~困死我了。”

        云湮依桌沿靠坐着,神情慵懒的仰头看向池鸢:“走吧?再磨叽下去我可真要睡着了。”

        池鸢伸手指着地上躺尸的姬无寐道:“自然要走,但你把姬兄迷晕了,要不你背着他走?”

        “那可不行!”云湮揉了揉眼睛,从袖中摸出一个素白的荷包,甩手就扔到姬无寐的脸上,没出一会,姬无寐便悠悠转醒,他迷糊的睁开眼,拿起脸上的荷包,一脸茫然的坐起身看着众人。

        云湮靠在桌边单手托腮眯着眼睛瞧他:“醒了,醒了就走吧,都等着你呢。”说完他又抬袖甩出一道银线,从姬无寐手中将荷包卷了回来。姬无寐愣愣的看着云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他嚷嚷:“你,是你搞得鬼是不是?哎呀,摔得我头好疼啊,顾兄,快帮我看看后脑勺,是不是有个大包!”姬无寐扯着顾修衣服将他拉过来给自己瞧伤,顾修试探的碰了一下,他就疼得龇牙咧嘴。

        云湮坐在桌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姬无寐做戏,实在忍不了了才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磕碰就疼成这样了?别嚎了,再嚎我把你嗓子毒哑,看你还能嚎出声不!”

        姬无寐本能的捂住嘴,一脸警惕的盯着云湮:“你是谁?”云湮扯出一抹笑,漫不经心的回道:“南浔云家,云湮,兄台,幸会呀~”姬无寐疑惑了一瞬:“你是云家人?噢,原来你是来给池姑娘解毒的云家弟子,既是如此,你为何出手伤我?”

        云湮挑眉笑道:“你不鬼鬼祟祟的躲在屏风后面偷看,我会动手?”姬无寐也知道自己理亏,一时哑口无言。

        临走之时,才发现四个人只有三匹马,除了云湮其他三人都有马,只有云湮是徒步赶来的,虽说如此,总不能他们三人骑马,还有一人跟在后头追着吧,思来想去,池鸢直接让云湮与自己同乘一匹马,此举立即就招来姬无寐的抗议,但让他与云湮同乘他又不愿,最后闹来闹去,结果就是云湮和顾修同乘一匹马。

        好在昨日雪就停了,今日太阳也终于舍得露脸,山道上的雪融了不少,几人顺着山道下山还算一路顺遂,行至半日路程,终于来到了渡口处,四人又弃马乘船沿着河川直向震泽。

        碧青的江水一望无际,弥漫的白雾水气笼罩着两岸的青山,遥望而去,偶见几缕炊烟袅袅,云湮趴坐在窗沿边,无精打采的看着窗外的江景发愣,看着日光斜照而下的阴影,他突然站起身拎起自己包袱就要推门出去,一旁坐在床上打坐练功的顾修听到动静,睁眼道:“云湮兄这是要去哪?”

        “你太闷了,我要找池鸢说话去。”云湮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顾修无奈的摇摇头,继续闭目打坐。过了一会,在外面鬼混的姬无寐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客房,他推开门,瞅了一眼,摇摇晃晃的走向顾修,“咦,云湮那小子不在?嗝~正好,顾兄,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烧鸡,还有美酒,怎么样够朋友吧?”

        “我有伤势不可沾酒,好意心领了,对了,我刚才嘱托你的事,你找船家说了吗?”

        “说过了,戌时三刻到达湖山渡口,船家许诺多停留一个时辰,到时候我与你一块下船去买药,快吃吧,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桌上摆放的吃食,除了烧鸡其他都是素菜,顾修便只掰了一块鸡腿下口,姬无寐不解:“不好吃?”“没有,给云湮留着,他也没吃饭。”

        “那小子去哪了?”“说是找池姑娘去了。”“这小滑头,顾兄你先吃着,我去将他找回来。”顾修伸手拦住他,“他应该是去替池姑娘解毒了,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哈?”姬无寐迎面吐出一口酒气,熏得顾修直犯恶心,姬无寐摇晃着酒瓶子,满脸愤懑:“那小子凭什么可以和池姑娘那么亲近,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就因为他是南浔云家的人吗?”

        “说起来云湮是池鸢写信请来的人,能请得动南浔云家,足可见池姑娘的身份也不简单……”顾修说至一半突然住嘴,他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可以私自揣度朋友的身份,“咳咳,无寐,总之就是池姑娘可能和云家人熟识,相处起来自然比我们更加亲切,我劝你最好收起心思,池姑娘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姬无寐醉酒也没深究顾修说的前面几句话,他将酒瓶重重的砸在桌上,翻着白眼打了一个饱嗝:“知道,我一直知道,我就是不服气……嗝,栽云湮小子手里的那笔暗亏我会讨回来的,我姬无寐何时能吃这种亏,云湮小子,你给我等着……”

        云湮自出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池鸢,而是去了商船后厨的地方给池鸢熬药,端药的途中他没由来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差点与人撞上将汤药全撒了去,擦肩而过时,云湮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瞧,腰间垂挂的通灵玉居然不见了,等再回头那人已经不见踪迹。

        云湮嘴角微不可闻的上扬了一寸,继续端着药不急不缓的朝着池鸢的客房而去,小毛贼而已,等有空了再慢慢陪他玩,反正商船这么大,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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