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隔两日后，杜央让刘婶陪自己去医院复查。
到了医院她先给刘婶挂了个全科检查，然后让刘婶自己去忙，她则去住院部找医生。
一套完整的体检要花不少时间，刘婶惦记着家里的活，见杜央状况很好也没有不放心的地方，就服从了这样的安排。
两人分开，杜央径直去了鉴定科。
工作人员收了她的样本让她等七个工作日再来，杜央先前在网上查过，可以加急，便这样对工作人员要求。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想到刚刚看过她的证件，杜央已经成年，马上十九岁，便没再多说，只让交加急费用。
杜央交了费，她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这层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这样等。
下午就能出结果。
困扰了她两辈子，却总也没有勇气去求证的问题，今天就会有一个结果。
外头太阳很晃眼，她抬头仰望，片刻后给刘婶发一段微信。
‘我这结束了，今天要去学校看看，您结束了自己回家，中午不用给我做饭。’
刘婶回复说知道了。
她呆呆地拿着手机，也没有心情玩游戏，实际上她在前生最后那两年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那些情绪到现在还有些影响她，无人的时候她总是郁郁寡欢，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最鲜活的十九岁，她也厌恶这样暮霭沉沉的自己。
她戴上耳机听歌，设想拿到结果之后自己要怎么半。
若她真的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她要离开这个家吗？毕竟妈妈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在她看来，自己的大女儿或许只是她曾经受辱却消除不掉的印记。
所以她才会从小就被送去寄宿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开始。
她记得中考的时候黄婉桢还打算安排她出国的，她应该是希望自己从此都不要再回来……
不行！
她偏过头睁开眼睛，越是想到从前的种种，她越是相信了黄婉桢的话，在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就几乎要相信自己真的不是爸爸的女儿。
若是……若是她是呢？
田晞心中浮起微小而渺茫的希冀，若她是呢？
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缓慢而煎熬，这让她几乎产生一种幻觉，这样的感受就像从前待在陆凛之身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缓慢到犹如凝滞，煎熬到仿佛窒息。
终于等足了工作人员所说的六个小时，她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腿都麻了，缓了一会儿才走到取结果的窗口。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递给她，她不敢当场就看，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打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她瞪大了眼睛，犹如被判决了无期徒刑，瘫软在地。
有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了异样，想要来搀扶，杜央困兽一般推开所有人，泪如雨下跑入了连天的雨幕。
天也无情，上午晴空万里的天，转眼倾盆大雨。
浇灭了她微弱的挣扎。
刘婶回到家，发现地板上一溜的水渍，一直蜿蜒到楼上。
她沿着水痕推开杜央的房间，没看到人。
她心里不安，打杜央的电话，接通后的声音冰冰凉凉：“什么事刘婶？”
“央央你淋雨了吗？我看到家里地上都是水，你去哪儿了？”
杜央的声音缥缈而幽凉：“只是鞋子湿了，我没事，我出门玩两天，帮我跟……跟家里说一声。”
“哎呀，你还病着呢怎么往外跑？去哪儿了呀我好跟先生太太说。”
杜央随口说了个地方便挂了电话，刘婶回头想起把杜央的湿鞋收拾一下，却怎么也没见到。
傍晚，飞往德国的航班离港，杜央已经在机场买了干衣物换下，但她还是头脑昏昏沉沉。
原来重来一次也没有变得更好，那向清平，那个他从青春懵懂便向往的男孩，还会再次爱上她吗？
她还能再靠近他，汲取一点点温暖吗？
后半夜，a市又开始大暴雨。
伴随着连天雨幕，又一道惊雷落下。
昏昏欲睡的盛潼忽然梦到脚底一空，身体一抖惊醒。
这才发现陆凛之醒了。他赤着脚站在窗边，窗户打开，蓝色的窗帘如帆一般鼓起又落下，背影叫盛潼打了个冷战。
“少爷，您何时醒的？饿了吗？”
仿佛欲乘风而去的男子缓缓回身，好看到过分的脸上，一双眼睛幽然没有半分光亮。
盛潼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比昏迷的时候更甚，他连忙按下呼叫铃，让值班医生过来。
窗边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如暗夜蛰伏的兽：“你的白发呢？”
盛潼莫名，摸了摸鬓边：“我何时有白发了，少爷？”
值班医生带着护士进来，陆凛之却不想应付，冷然下令：“出去。”
来人与盛潼面面相觑，盛潼劝到：“让医生给您检查一下吧？实验室发生气体泄露，虽然您没有受伤，但吸入了有害气体。”
陆凛之却已经开始穿外套，声音冷厉：“出院。”
这家医院陆家有投资，没人敢拦陆凛之的路，盛潼疑虑重重，却不得不从。
上了车，盛潼问去哪儿，回a大旁边的公寓还是别墅。
陆凛之却盯着手机看了足足两分钟，忽然低沉着嗓音笑了。
盛潼浑身不舒服，心里有些发毛，听到陆凛之说：“去海棠路。”
“大半夜的去那里干嘛？”
陆凛之右手撑在额角，眼角微提，终于有了一点平日的儒雅矜贵，“开车。”
盛潼无法，只好发动座驾。
整个城市如汪洋泽国，深夜的车少，每一辆都爬得很慢。
陆凛之将右侧的车窗完全降下，冰凉的雨水很快淋湿他的上半身。盛潼在前面心焦的让他关窗，他却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的雨淋。
他竟然……重生了，重生在与她重逢的前夜。
冰冷的雨水中有两行热泪滑落，若不是借着这场大雨遮掩，他岂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宣泄多年的求而不得，和得以重来的激动难平啊？
盛潼见劝不动他，索性闭上了嘴。他想一会儿应该给先生和夫人去个电话，少爷自从昏迷醒来就变得不大对劲。
轿车在凌晨两点到达海棠路，陆凛之坐在车上遥望杜家二楼那扇窗，那里有他倾尽一世珍爱的女孩儿。
这年她才十九岁，最鲜活的年纪，明天，他们将在a大相遇。
他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脏在紊乱的跳动。
在他走到山穷水尽之际，老天竟然又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
这打碎了他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信仰，可是他好高兴。
上辈子他太不懂事了，只知道一味强逼，惹得她害怕厌烦，这一次他一定改。他会温柔，他会珍爱，会用她喜欢的方式与她谈一场甜蜜的恋爱。
还会让她心甘情愿嫁给他，和他一起期待孩子的降临，会给她一个温馨而完整的家。
一定！
那扇窗户没有灯光，心爱的女孩在沉睡。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陆凛之让盛潼开车。
他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还要刮胡子。他要用最好的状态，和她重逢。
这一年他还是a大的博士生在读，惯常住在学校旁的小区，一套简单的公寓。
盛潼把他送到楼下没有上去，他毕竟上了年纪，这么熬了一夜有些困顿。
陆凛之打开门，入目处处皆让他眼热。
在他与杜央住过的几处房子里，这里是留下他们快乐回忆最多的地方。
他们的第一次就在这里。
那时候她有些不愿意，她心里还想着那个人，想到那个人，陆凛之眼神猝然冰冷，可他很快又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他坚持，她便给了。
房子里处处皆是她的身影，好似在对他说话对他笑，他忽然将头重重撞在墙上。
在他们后来漫长的离婚官司期间，他开始出现幻觉，杜央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对他笑，才会乖乖依偎在他身边，绝口不提离他而去的话。
现在可不行，他已经重生了，马上会和她迎来新的开始，不可以让自己陷入恍惚的状态。
他先把客厅的窗户关上，进卧室的盥洗间洗澡。
收拾好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面颊苍白眼底青痕，这不行，央央见到肯定不会喜欢。
他把刚穿上的衬衣脱下，换上家居服，先给自己弄了顿早饭，然后准备上床睡一觉。
校庆连续三天，他知道她在哪里，既然是一个崭新的开始，那最好也不要在前世的时间相遇。
下午去，让他调整到最佳状态，最好。
他兴奋得差点睡不着，可在他满怀希冀的努力之下还是成功了，醒来的时候阳光普照。
他觉得这是上天的祝福，现在去找她，去认识她，是最完美的时机。
他穿戴整齐下楼，公寓与学校相邻，十分钟到达学校礼堂。
他登上台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向小雨是她最好的朋友，虽然善良的女孩儿前几天才受过伤，但她不希望好朋友孤单，所以会陪着来一起做礼仪。
他的心跳震耳欲聋，向小雨在那里忙碌，暂时还不见她的身影。
她一定是恰好有事走开，毕竟校庆期间学校很多人，她很忙碌。
不时有人与他打招呼，还有羞涩的女生想跟他套近乎，他脸上是儒雅温和的笑容，却一直摇头，不给任何人希望。
他只想与唯一的女孩儿，再续前缘。
他心怀憧憬，第一次品尝到等待原来如此美妙。这次不再是他孤零零的等在家里，等待她回心转意，而是等待与她相见，与她重新开始。
他从阳光斑驳等到日暮，等到校园亮起了路灯，向小雨结束了最后的工作，准备离开了。
他没有等到珍爱的女孩。
为什么？
哪里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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