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章 顾滢
盛云柏正抬头看树上的一只鸟。又是秋天，实验室附近的落叶树一个个变得光秃秃，鸟儿无所遁形，在树杈上来回跳跃，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你来了。”
虞景氾把成果发给迟彦锵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盛云柏，他到底不是个科学家，哪怕在这个世界一直辗转于实验中他也不喜欢做实验，现在迟彦锵已经没有理由再强留他了，索性一走了之。
盛云柏听见他的声音，大步走过来，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辛苦了。”
“走吧，回家，我饿了。”
虞景氾笑了笑，久违的轻松如同泉水流淌过周身，让人无端感觉惫懒。
“回家给你做饭。”
无人驾驶的车早已普及，两人坐到后排，一路平稳回到家中。
虞景氾已经从别墅里搬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栋别墅并没有被拍卖，而是就这样保存着。
明心咨询还在，早在三年前明心就已经从江家割出来了。在明心建立之初，江家为了让更少的人知道明心和江家的联系，在建设和招徕人才时江家根本没有出面，几乎全是闻醨一个人做的，现在明心彻底成了虞景氾的私产。
不知道江家如果看到这一切会作何感想。
不过他们永远也看不到了。
无人车开进了一幢面积不大的别墅。庭院里还有青翠的绿植，浮浮正在挥霍一朵硕大的红色菊花。
虞景氾刚下车，毛上还沾着花瓣的浮浮像个小炮弹一样窜过来，直直冲进虞景氾怀里，对盛云柏这个主人爱答不理。
盛云柏给浮浮顺了顺毛，进了厨房。
今天离开实验室之后，虞景氾在这个世界彻底成了闲人，毕竟明心也不敢劳烦顶头上司过去坐诊。
虞景氾把浮浮放在猫爬架上，自己也跟进厨房。
灰色的围裙围在盛云柏身上并不显得局促，也不显得滑稽，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怎么进来了？冰箱里有零食，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你把我当小孩吗？”
虞景氾笑了笑，手却顺着盛云柏的意思拉开了冰箱门。
他半弯下腰去看冰箱里的零食，衣服绷紧，布料在他身上勾勒出身体线条优美到有些不可思议。虞景氾随手拿了一小盒酸奶，拧开了盖子。
“真饿了？”
“对啊，所以你动作快点？”
三道菜还有一小锅适合入秋时节喝的汤被放在桌子上。虞景氾凑过去给盛云柏解开围裙，两人在靠在门框上接了一个带着烟火气息的吻。
吃过午餐后虞景氾靠在盛云柏怀里昏昏欲睡，不过片刻就去梦里会周公。
一觉醒来天已经暗下来了，卧室的窗帘拉开可以看见西边天空中绚丽的云霞。虞景氾下意识在身边摸了摸，盛云柏不在家。
盛家仍然是所谓“保持中立”的家族，掌权人盛云柏在政坛上的位置也仍然不上不下。如果说不得迟彦锵重用也不对，说被迟彦锵十分看重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仍隐藏在重重迷雾里，谁也看不清。
虞景氾敲了敲z。
【宿主你找我啊？】
‘顾滢这次去哪儿了？’
【一个圈养omega的团伙被打击，顾滢跟到良佑省给那些被解救出来的omega做心理纾解了。】
‘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不定，不过最迟一个月内就会回来了，那些omega还需要找亲人，没有亲人的也需要安置。】
‘我知道了。’
顾滢毕业后直接留在了abo平权行动委员会。当初z说他需要在顾滢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提供一定助力，他索性直接给了推荐，把顾滢的位置往上推了推，好在顾滢足够争气，到现在居然也称得上是能独当一方了。
江鱼并没有急着开第三家公司，而是把两家公司里的蛀虫清了清，对平权行动和改革的支持从暗地里转移到明面上。江鱼作为“江家二少爷”的身份逐渐被淡忘，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身份逐渐被认同，尽管仍有风言风语，但是这些都不能再伤害到他了。
两人的感情十分稳定，然而短期内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好在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不同，支柱力量和备用支柱力量终成眷属不是任务要求。
虞景氾正在琢磨顾滢的情况，没想到居然接到了老校长的电话。
“您的意思是？”
虞景氾修剪整齐的指尖轻轻在桌面移动，不知道听见了什么，指尖倏然顿住。
“让你过来教书啊，我们学校再给你批一份工资，那个常瑜奖学金就保留下来吧。”
老校长言辞十分恳切，最起码听上去是这样的……
虞景氾没想到自己的退休生涯不过开始了半天就被老校长听见了风声，八成是迟彦锵透露的消息。
迟彦锵不会放心把虞景氾这样的天才随便外放，放在学校里自己还能盯着点。
虞景氾眉头微拧，答应了老校长明年春天再去授课。毕竟现在秋学期已经开始了，这个学期的课程已经固定，他不好再去打乱教学计划。
然而迟彦锵并不打算让他消停，不一会儿亲自打来了电话，让他带一个特殊的学生——秦戎。
虞景氾走了，就相当于国家实验室藏着的镇国之宝自己长腿跑了，需要赶紧拉一个人暂时顶上，而这个人迟彦锵选定了秦戎。秦戎从一开始就跟着虞景氾，后来又同时进进了国家实验室，让秦戎跟着虞景氾学习，简直是一举多得。
虞景氾连着秦戎一起扔到了明年春天。
他并不热衷工作。
除了去明心值班，虞景氾彻底给自己放了假，盛云柏回家时总会觉得过不了多久虞景氾也会成为一只猫，然而这种感觉让他心满意足。
时间一直到了元旦，一个消息如同炸雷似的劈到了盛家——历承安对盛云茜求婚了，两人打算在春节前夕订婚。
盛云柏对历承安其人展示出了极大的不满——作为大舅哥的不满。
虞景氾对婚姻并不热衷，甚至有些排斥。在这个abo的世界里，第一性别相同的两人结婚早从来不是新闻，然而盛云柏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他们的关系与普通的伴侣关系也并不相同，婚礼、婚姻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窗帘厚重，淅淅沥沥的秋雨拍打着树叶。当晚浮浮被关在了卧室外，卧室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长久地亲昵，于无人处喃喃私语。
“嘶……”
浴室里响起哗啦水声。
秋雨落下，别墅偏安一隅。
历承安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和盛云茜的订婚宴在盛云柏的眼刀子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盛云茜已经读完了研究生，然后历承安的私人诊所就成了“夫妻档”。
订婚仪式称不上多奢华，但是足够用心，戒指被套进两位新人的手指，从此套牢一生。
两人在第二年举行了婚礼。
江鱼和盛家的关系十分密切，所以也收到了婚礼的请柬。
没过多久，虞景氾接到了顾滢的电话，她和江鱼也准备订婚了。
虞景氾在挂断电话的时候收到了任务成功的通知。“订婚”并不是任务成功的标志，“婚姻”也不是，订婚只是顾滢终于在平权行动委员会有了自己的成就后的一点调剂。
顾滢不再是那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学生，也不再是郦筠眼里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的试验品，更不是只作为江鱼的伴侣示于人前。而是作为一名beta，她终于在这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abo平权事业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才是她的价值。
虞景氾挂了电话，手机被随手扔在沙发上，自己却像没骨头似的靠在盛云柏怀里。
“我……后来没有头疼，是你做的对吗？”
顾滢最后一次遇险时，如果按照主系统的意思虞景氾必然还会被警告，然而并没有，那就只能是外力干扰，而这个世界另外一个外力只有盛云柏。
盛云柏伸手搭在虞景氾腰间，低头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对，不过我想达到的目的并没有成功。”
虞景氾闭上眼，他知道盛云柏最想做的是什么，然而他们现在都被困在这样的世界里，要想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到现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任务都完成了，也没有机会再做实验。
“我想，我们还有机会。”
“对，我们还有机会。”
虞景氾昏昏欲睡，仿佛被点了什么瞌睡穴，在盛云柏怀里闭上了眼。
盛云柏把虞景氾横抱到床上，灭了卧室里的灯，两人依偎在一起，睡了个好觉。
·
秦戎似乎知道闻医生对她很是“不待见”，没有重要的事情完全不敢去联系，见了他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战战兢兢，不过就算如此也受益匪浅。当初迟彦锵那个实验室只有几个人，到现在已经扩展到十多个人，她在里边明明是最年轻的一个，但是论起资历和学识一点也不比那些老人少。
冬天的时候她想再联系一次闻医生，毕竟有个问题困扰了她三天，然而那个时候手机已经打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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