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三月香巢已垒成
果然邢夫人笑眯眯的睃了王夫人一眼道：“也不是别人，就是咱们家的宝玉。”说着又扫了王夫人一眼，见王夫人笑容缰在脸上，心下得意，笑的更欢了，又道：“她两个打小都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彼此又和睦比别人亲厚。又是姑表亲，模样脾气又都般配，老太太又能天天见着，岂不是现成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么。”
贾母满意地点头笑道：“就是呢，怎么眼面前的一对冤家我竟没想到，多亏了你提醒呢。”因盯着王夫人道：“你是宝玉的娘，可喜欢林丫头做你的媳妇？”
王夫人心下一片混乱，脸上却只堆笑道：“林丫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谁不喜欢。我只怕她和宝玉不大对脾气，他两人吵架赌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贾母眼中的喜色暗了下去道：“前两年倒是会吵架赌气的，这一两年却也就好了。大了懂事了，也就更客气有礼了。”
凤姐见状忙笑道：“他两个便是吵架了也比别人好的快，还不用人劝。老太太也说她们不是冤家不聚头，大约都还是孩子，还没开窍的缘故。大了可不就更和睦有礼了。”
王夫人陪笑道：“林丫头心高气傲，只怕看不上宝玉。”
邢夫人连连摇头道：“这是没有的事，凭她怎么心高气傲，也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这婚姻之事还得由老太太做主的。”
贾母得意的笑道：“别人我不敢保证，只这玉儿可是最是知礼孝顺的，对我百依百顺的。况这又是终身大事，自然更是听我做主了。”
王夫人忙笑道：“说起来也是这个理儿，既如此，我去请了老爷来，大家再做商定也好。”
贾母点点头，又对邢夫人道：“你也把大老爷请来，两个舅舅舅母一起把外甥女的事议议。”
邢夫人忙答应着去了，王夫人也出来请贾政。
一刻功夫邢夫人便陪着贾赦来了，随后王夫人也跟着贾政来了。
贾母因笑问道：“林丫头在咱们家长了这么些年，你们两个做舅舅的觉得这个外甥女怎么样呢？”
贾赦清了清嗓子，忙夸道：“外甥女儿端雅聪慧，比咱们家的几个女孩儿都强呢。”
贾政也点头道：“虽不是男儿，若论才学比宝玉强百倍。”
贾母点头笑道：“才刚我们娘儿们说起林丫头，也是到了要定亲的年纪了，也不知你们两个舅舅心里头可有什么合适的好人选。”
贾赦又咳了一声，道：“林丫头的大事自然是要老太太做主的，老太太不发话，我们也不敢僭越的。”
贾政也点头笑道：“老太太心里头有什么主意交待了我们，我们也好留心照办的。”
贾母笑叹道：“我原也是愁呢：可怜林丫头从小没爹没娘的，婚姻大事更得仔细慎重，万不能再叫林丫头受委屈。倒是林丫头的大舅母提醒了我，也不必别处留心了，倒可把林丫头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家。因此把你两个舅舅请了来，一起议议。”
贾赦拈须点头会意一笑，贾政却忙问究竟。
邢夫人因笑道：“咱们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太太有两个心尖子，一个宝玉、一个黛玉。两个玉儿打小都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模样、脾气都十分般配，岂不是天生的一对。因此我一说出来，老太太、太太都说好，就看老爷们的意思了。”
贾赦点头笑道：“嗯，又是青梅竹马又是亲上加亲，我也觉得如此甚好。”
贾政看了眼半晌未曾言语的王夫人，点头道：“林丫头文采斐然、聪慧灵透，宝玉那个孽障哪配得上她！”
贾母有些不豫，道：“你的宝玉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样有模样，哪点比人差了。见过宝玉的谁人不夸！偏你这个当老子的不怠见他。”
贾政忙陪笑道：“我是嫌宝玉不爱读书不求上进，怕他以后不能封妻荫子，委屈了林丫头。在我想来，林丫头也当象当日敏妹一般，也嫁个新科探花才般配的。”
王夫人忙也陪笑道：“是呢，她娘当日出嫁是何等风光、何等荣耀。如今看来林丫头模样才情比她娘还强，只怕探花也配不上呢。”
邢夫人瞟见了忙笑道：“常言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林丫头这么好的人品根基咱们家正该留住的，没的便宜了外人。只恨我们琏儿已经娶了凤丫头，年纪又大了好些，不然，我早就开口向老太太求了做媳妇儿呢。”
凤姐抬起头，故做羞恼的说：“可见的大太太是嫌我不好呢。唉，若比旁人我还有话回，这比起林妹妹来，我却无话能回、心服口服的。谁让林妹妹家世比我好、模样比我好、又比我能诗擅赋，这样神仙似的人品谁人不喜，谁人不爱。”
贾母淡淡笑了笑，叹道：“你们婆媳两个也不用再夸林丫头了，不然夸到了天上，人家岂不是更不敢娶了。”说着又问贾政道：“你也不用管宝玉配不配得上林丫头，横竖林丫头的主我是能做的。你只管说你们愿不意定下两个玉儿的事吧。”
贾政忙陪笑道：“这样的好事，儿子自然是愿意的。”说着又瞅了眼王夫人。
王夫人心中盘算好了，忙陪笑道：“老太太的好意，老爷说好，我更是求之不得了。”
贾母松了口气道：“嗯，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赶明儿，择个好日子就把他们的事正式的定下来。”
王夫人笑道：“这姻缘大事讲究三媒六证，咱们自家舅舅舅母的也不好当媒人，须得请好大媒才成。”
邢夫人笑道：“这有何难，现成的就有一个，令妹薛家太太。”
贾母乐道：“正是呢，明儿请了她来不就成了。”
王夫人笑道：“这两天她家里忙着香菱的事，不如等过些日子，宝玉也搬出园子来了，咱们再正式定日子。这事儿暂且也别挑明了，不然她们兄妹反不好意思天天见了。”
贾母点头笑道：“如此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到。今儿就算咱们做长辈的议定了，只若有人问到这两孩子的事时，便说都已定下就是了。”
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等忙都应下了，凤姐更是笑欣欣地走到贾母身边道：“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老祖宗的两个心尖子的大事都定下了，这下子林丫头就能天天留在老祖宗身边了，真真是花开两枝、好事成双了。瞧老祖宗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只怕今儿做梦都要笑出来呢。”
贾母笑道：“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混，即便不用送你公公婆婆回去早些歇下，也得回去服侍好琏儿不是。可别只为了我高兴，把他们这些要紧的人都怠慢了，明儿心里头更嫌弃你了。”
凤姐忙笑道：“我才不怕呢，我又不单是为我自己。公公婆婆上了年纪、琏儿在外头也忙，都不得空闲儿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我若好好服侍的老祖宗天天乐滋滋的，也算是替公公婆婆和琏儿尽了孝心了。他们只有因此多谢我的，哪有为这个嫌我的理？”
邢夫人也忙点头道：“正是这个礼呢。难得她能说会道又对了老太太的脾气，倒叫我们省了力了。”
贾母瞧见王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坐在那里，便笑道：“今儿也不早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去歇着吧。我也要躺下歇息了。”
一时便都散了，各自回去。贾母心中大石落定，自是十分高兴，躺在床上一时也难入睡，便叫鸳鸯拿了黄历来，要挑好日子。
才刚虽没有在场，鸳鸯也知道是定下宝黛二人亲事了，因笑道：“老太太的心事定下了，便天天都是好日子了，又何须这会子熬夜费眼的。老太太只管将养精神，等着喝喜酒就是了。”
贾母听了方才罢了，慢慢安神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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