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城（1）
净月山城的夜晚，月华如水。
那一轮满月仿佛众神的眼睛，默默地俯瞰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城镇，曾经繁华一时的城镇如今早已空无一人，夜里有长风吹来，撩起酒肆垂落的帐子，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破败的木门在风中凄苦地摆动着，上面残留的血迹隐约地发出黯淡的光泽。
云歌用剑挑开一处垂落的帘帐，屋内的摆设凌乱不堪，桌子上更是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桌椅四处散乱着，更有一处血迹淅淅沥沥、蜿蜒曲折地直接通向了屋内的后堂。
这里已经空无一人，然而，那些吹来的夜风却还在依稀低吟，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对比起其他农户来说，这户人家的情景还算不上惨烈，至少她尚未看到干瘪的尸体。
宽阔的街道上空空荡荡，但是大火舔舐过的痕迹却随处可见，她足尖一点，直接跃上数十丈高的城墙，站在墙上向远处眺望。
月光惨淡地点亮了这座城市的夜晚，路上随处可见的鲜血以喷射的形势淋漓在地，街道上空无一人，而所有的房屋大门却都对外敞开，像是这座城市的人已经惊慌地离去。
她的目光一顿，脸色微变——穿过这些低矮的房屋，街道尽头的景象一览无余，黑色的暗影如林耸立，那些十字架上还保留着被大火舔舐过的痕迹，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东西被烧得干枯发黑，没有被绑住的双腿扭曲在了一起，他们无声地长大了嘴巴，似乎是在祈求着上苍的原谅。
“别看了，走吧。”只是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谢霖舟也觉得心有不忍，立刻顺势将目光移开。
“那些人是得了瘟疫，所以才被钉上十字架活活烧死的么？”云歌胃里翻腾起一阵恶心，她勉强压制住了想要冲出喉咙的干呕，蹙着眉头道：“这里是龙隐山庄的势力范围，他们怎么会对此无动于衷？”
“也许他们救了，但是救不了。”谢霖舟叹了口气，他的脸在月光的浮动下有隐约的透明，“这个世上无法做到的事太多了，岂能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手握利剑的少女微微一颤，转身掠下城楼。城楼下，那一身青衣的书生已经等得有些焦急，见到云歌立刻迎上前来，有些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如何？城内情况还好吗？”
“不好，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谢霖舟不知何时也动身返回，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如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云歌的身后，眼神凝重。
“那、那我们今晚铁定是在这里过夜了？”听到了对方否定的回答，夏侯书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他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却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毕竟从小出身于江湖世家，眼前这略微棘手的状况却还不能立刻令他露出胆怯。只是这空无一人的城镇在夜色下显得分外静谧诡异。
“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净月山城是龙隐山庄境内最繁华的城镇。离开这里至少也要走上三四个时辰才能抵达下一座驿站。这里山路崎岖，肯定不能用快马，所以就只能徒步。”谢霖舟看向寂静如死的城镇，开口对着夏侯书解释，眼神在黑夜里悄然变换，“城内肯定余毒未清，否则他们不可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阻止病情的蔓延。我身上还有几个凝碧丹，你们先服下。”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白色的瓷瓶，将里面的药倒出，碧绿色的药丸在手心里滚动，散发出奇特的异香。
“进城之后万事小心，若没有必要就不要擅自分离。我刚才已经四处查探过，除了那些被烧焦的尸体外，其余的那些镇民都不见了。”
“不见了？那他们会去哪里。”夏侯书一惊，书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他有些不安地搓着手，“莫不是都变成活尸，四处游走。”
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语，然而，听到这句话的霖歌二人却立刻都沉下脸来，饶有心事地对望了一眼。
“那你最好祈祷不是如此，否则，我们可没有把握把你从那些怪物的手中给抢回来。”谢霖舟微微笑了笑，然后伸手一抓将夏侯书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足尖借力一跃，整个人便如一只大鸟翩然降落在了城内，那身白衣随后掠下，夏侯书还没完全站稳，云歌便直接走了开去，用剑撩起一处处的帘帐，随意检查了起来。
果然如谢霖舟所说，就算是在屋内也闻不到半点活人的气息，漫天的灰尘随着云歌的走如无声飞扬，在空气中默默地飘着。云歌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绕道走开，或许是因为凝碧丹已经在舌尖发挥了作用，她意外地没有闻到陈旧腐烂的味道。
“许姑娘，方才你哥哥说了，不要随意走动。”看着轻车熟路，随意翻检的的云歌夏侯书终于按捺不住，跟在她身后轻声劝道，“要是万一走丢了，又碰上了麻烦，那可就糟了。”
他本是好意提醒，不料，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少女只是对他的好心冷冷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露齿一笑，“你胆子未免也忒小了一点，你这样以后怎么继承你爹的衣钵，将天众帮发扬光大呀。”
她本身年纪小，面容鲜活纯净的犹如江南三月的桃花。或许有一半中原血统的缘故，虽然五官深邃立体，而轮廓却意外地继承了江南女子的清丽秀气。夏侯书一时间哑然，被她这么一说，一时间竟然忘记开口反驳，只得任由她在身边翻来找去。
那个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却早就已经有了成年女子的曲线，虽然包裹在白色的长衣下，然而，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身上曼妙而清晰地线条。
夏侯书的目光无意间触及到她的后背，少女纤细而玲珑的身体在月光勾勒下清晰无疑，他忍不住一惊，随即又被自己这等龌龊的想法给恶心起来，立刻在心里将自己大骂一顿。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子对自己除了朋友之外，并无其他过多的好感，然而，出于好意提醒，他仍是坚持己见：“赶快回去吧，谢公子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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