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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的怀抱


  “还剩多少银子了?”听完周平的那些话,  荣澜语问。

  “七十两。”周平自知对不起周寒执,早已垂头耷拉脑。

  七十两?荣澜语苦笑。那么巧,自己进周府时刚好带了三百两银子,  如今手里也真的就只剩这七十两。

  要是再把这七十两填补进去,就真真是家财散尽了。

  “夫人?”新荔显然跟荣澜语想得一样,  所以面有难色。

  “无妨。”荣澜语很快答道,瞧了周平一眼,  轻声道:“让清韵把银子取来,  我和她一道去赏心楼接大人。你留在府里。周平心里不舒坦,  你留下陪他说说话,  可好啊?”

  新荔点头答应,  找人去跟清韵传了话,便走回祠堂里,  拿鞋尖踢了踢周平的腿,嘲道:“多大点事啊,  你就被夫人吓坏了。”

  周平梗着脖子反驳:“你就不怕夫人吗?夫人那一双眼睛又毒又亮,我哪敢不招供。”

  “你这是夸夫人,  还是背后议论夫人呢?”新荔较真道。

  “好新荔,  我什么都没说,还不成吗?”周平无奈求饶道:“你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跪久了,  腿疼。”

  新荔骂他无赖,  却还是把手藏在袖子里头递给了他。

  周平借了力起来,  脸上才有几分放松。“你赏我些点心吃吧,要夫人亲手做的那种。”

  “成。”新荔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另一头,荣澜语带着清韵,先去了趟仙鹤缎坊。因为祝氏不喜欢在晚上还卖这些绸缎,  所以此时正好是缎坊关门清账的时辰。瞧见荣澜语来,二人脸上都有喜色。

  “夫人,再过两三日,最多两三日,这些账目清利索,我们就能给您送银子去了。”温长志笑道。                        

                            

  祝氏也点头。“这是给夫人进益的头一个月,我们两个有些笨,得多算几次才好。还得把下个月的本钱留出来。”

  见他们高兴,荣澜语也笑。“你们也多留些呀。整日守在这,多辛苦。”

  “比我们从前卖药抓药强多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主顾比那些看病的人好说话极了。只要相中了,当即付了钱就走,从来不讲价,也跟咱们不废话。”温长志道。

  “人生如此,有失必有得。你们做的是别人不愿意做的买卖,自然也有别人永远也抢不到的好处。”

  “哎呀,夫人你别说。我从前想啊,咱们这铺子肯定阴森极了,谁来了也只不过呆一会就走,连人气都没有。”祝氏抚掌笑:“可没想到,按照夫人给的法子布置,这店里头暖意融融的,又雅致得像个茶楼似的。而且这往来的顾客也多,一天都没有断了人气的时候。”

  “真好。”荣澜语赞道。“我也不懂什么经营之道。就是把自己想成主顾,我想在铺子里瞧见什么东西,就把什么东西布置出来。”

  温长志颔首,对荣澜语的聪慧愈发赞叹。

  从仙鹤缎坊出来,荣澜语的心思稍稍安定。清韵凑过来,低声道:“祝氏怕算不准帐,没敢跟您说个准数。但温掌柜跟我私下说了,说是一个月三十两左右。”

  “这么多?”荣澜语也有些诧异。“这才刚开坊不久……”

  “是啊。在财落坊这地界,真算不错的了。”清韵也点头道。“所以夫人您放心吧。您算算,咱们的两家铺子加起来,一月怎么着也有五十两。看雨水,今年咱们的几亩良田也能有不少进益,头年怎么也送过来了。咱们一定能过个好年。”                        

                            

  荣澜语点点头,抱着怀里的七十两银子,愈发有了底气。

  赏心楼的人没有不认识周寒执的。

  荣澜语进门说了找谁,茶博士就笑着把她领到了玉竹号的门口。但隔着门就能听见,里头一片静谧,并无旁的雅间里饮酒作乐的吵闹。

  茶博士笑笑道:“客人刚走,似乎只留了周大人在里头。”

  荣澜语有些诧异地哦了一声,敲了两下门走进去,果然见桌上尽是残羹剩饭,七八壶酒撂在旁边,有的倾倒在桌上,有的醉醺醺地靠着汤碗。

  但桌上这一切似乎都与窗边的男子无关。他独自搬了椅子坐在窗边,俊逸的侧脸足以让所有女子小鹿乱撞。健硕的身姿也孔武有力,与他那此时羸弱无神的双眼形成了对比。

  荣澜语心头一紧,问道:“喝醉了?”

  周寒执瞧见她,似乎并不意外,双眼总算回归了些神采,但依然迷离道:“不曾。”

  荣澜语想每回宋虎喝醉了酒,也都跟自己说不曾醉。可见醉酒之人是分不清自己醉不醉的。她好脾气地捡了一条干净椅子坐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只见那方向一片漆黑,隐约间似乎有野猫在行走。

  再瞧周寒执,细密的血丝早已爬上眼角,眉心紧紧蹙着,唇畔也深抿,显然是并不舒坦。荣澜语冲着身后的清韵摆摆手,清韵会意,自去外面要醒酒汤。

  “你也出去吧。”周寒执恹恹道。

  “我陪你坐一会,绝不打扰你。”荣澜语的胳膊肘拄着窗台,侧头看向周寒执。他的面容里像是写满了沧桑的故事,让人的心忍不住就柔软下来。

  二人就这么坐着,直到那漆黑的街角忽然亮起一盏灯,而后一张人脸出现。他似乎很是恼火的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了一根烧火棍,用力抽向那只野猫。外头吵闹,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但显然是在责骂那只野猫。                        

                            

  照理野猫该机灵,可这一只却好像又饿又病,走起路来连身形都是晃动的。它在被抽了第一棍子之后,就头一歪倒在了地上。后头的那些棍子便如雨点般落下来。

  荣澜语一急,起身便要开窗,但手很快被身边的人按住。

  “没用的。死了。”他别过脸去,看似冷漠,但眼神却愈发脆弱。

  荣澜语心疼猫,却更心疼眼前人。她从桌上拿过包裹,抱着沉甸甸的银子道:“周平都跟我说了。当年老夫人走后,你父亲自信依然能做好买卖,便把家中剩下的银子全都投在了里头。可老太爷没有经商的头脑,一味地赔钱。他又不死心,四处借了不知多少银子。他自然还不上,这些就成了你的债务。”

  “周平还说,这几年你还的已有七七八八,只剩表三舅舅这的银子了。表三舅舅仗着你欠他钱,整日拉着你陪他应酬,趁着喝酒的交情赚那些客商的银子。如此你也算还债了。现在还剩七十两不是?你瞧,我都拿来了,你别不高兴了。银子算什么,你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荣澜语说了一大堆,可周寒执的脸色依然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会他又盯上了那只野猫,瞧着那人竟在剥猫的皮肉了,他恨得牙痒,冷冷道:“你瞧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们都跟那只野猫似的,本就苟延残喘了,偏偏还有人不想让我们活。”

  这话气得荣澜语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周寒执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道:“你胡说!周寒执我不明白,你好端端的大男人,瞧着比世间所有男儿都厉害,怎么就被这五斗米压弯了腰呢?如今银子都还了,你还在难受什么,矫情什么?”                        

                            

  这一番骂反倒让周寒执清醒了许多,他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双眼郁郁地盯着荣澜语道:“我今日也以为,债都还清了。可表三舅舅方才告诉我,我爹经他的手,还借了五百两的印子钱。印子钱利高,若是今年还,至少要六百两之数。而明年这个时候,更是不止。”

  瞧着荣澜语怔住,周寒执就笑,笑得无奈而痛苦。“母亲走后,我已经还了两千两了。这老爷子嘴硬,我竟不知外头还有多少。”

  二千两?荣澜语暗暗惊住。对于一个从八品的小官来说,两千两几乎是十数年才能拿到的年俸。而周寒执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就还上了两千两银子,可见是吃了多少苦。

  想起余衍林当着自己的面大言不惭地指责周寒执不想法子赚钱,真真可笑极了。

  许是借着醉意,周寒执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此刻看着荣澜语精致如画的脸庞,他竟道:“无论我对你是否有什么感情,从你与我定亲的那一日起,我就该承担起男人的责任来。可世事难为啊。债务在前,我无法放任老爷子不管。”

  许是难得听见这些真心话,荣澜语的神情显得虔诚而珍惜。

  周寒执继续叹道:“人生难两全。因着这些债务,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可以不顾周府到底过着什么日子,可我不能不顾你。下聘那日,我有意在前一日酒醉,不去下聘。为的就是让你后悔,让你退亲。但我没想到……”

  荣澜语接过话茬,轻声道:“你没想到我会去找你,会跟你说出那番话。”

  周寒执点点头。“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当时就想啊,哪来的这么有勇有谋的小姑娘。可你也真的点醒了我。一位女子,在陌生而无奈的婚事面前尚且愿意一搏,我又怎么好退缩。”                        

                            

  荣澜语点点头,赞道:“成婚以来,我觉得你做得极好。担当着父亲的债务,没让我觉得半点苦恼。当着所有的面,什么事都顺着我,护着我,让我觉得周府的日子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还不够。”周寒执摇摇头。“我给了你平头百姓都嫌寒碜的聘礼,给了你空空荡荡的宅子,给了你一群只知道吸人血的亲戚,还有一位只知道嗜酒的郎君。”

  “没有的事。”荣澜语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周寒执,我不许你这么说。”

  周寒执揉了揉她的眉心,帮她把眉头舒展开,无奈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分明吃了很多苦,却总觉得日子是甜的。”

  荣澜语不吭声,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想如果老夫人在天之灵,看见这一幕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大概也跟自己一样,心疼极了。

  周寒执抬眸看见那人把野猫皮扔在僻静处,拎着一身猫肉回了屋,不由得喟叹:“我觉得日子总是苦的。你那么聪明,不如告诉我,人活一世,到底有什么意义。”

  荣澜语怔怔地,头一回理解了自己丈夫的无奈,也明白了,他原本想给自己很多很多。

  房间里的酒香肉味让荣澜语觉得恶心。她主动拉起周寒执的手,轻声道:“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好不好?无论明天的日子怎么过,今天咱们什么都不想了。”

  周寒执也不再想看街角的野猫皮,于是硬撑着苦涩的心情,与她一道往出走。

  顺着这条街一直向上走,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顶没有庙,没有茂密的林子,但有一座凉亭和几条曲径。这是盛京城里头的四山之一,也是端午的时候人人登高采蒿的地方。                        

                            

  “小时候每到端午,爹娘就带着我来这。”荣澜语的心情松快了一些。那五百两的印子钱,似乎真的被抛在了脑后。

  “我从来没来过这。”周寒执答道。“独在异乡为异客。”

  荣澜语嗯了一声,更加用力地向山上走去。上山的路,尽是台阶,重复而曲折。周寒执一只手拎着羊皮角灯,另一只手的袖口习惯性地被荣澜语扯住。

  两个人的身影一晃一晃地上前。

  在深夜的山上,显得格外寂寥,却也格外有彼此支撑之感。

  “我晚上也来爬过一次山。”荣澜语又语气轻快道:“这山里没有大虫毒蛇,其实是散心的好地方。那天晚上,爹娘吵了架,两位姐姐睡下,我吓得扯着娘亲大哭。爹没法子,就哄着娘亲和我一起上山。”

  周寒执安安静静地听着。又听她发问:“你知道娘亲后来是怎么被哄好的吗?”

  周寒执摇头。

  少女忽然扯着他的袖子发了力,一使劲奔到山顶最高处的凉亭里头,然后兴致勃勃地指着山下的风景道;“你看!”

  周寒执向下看去。

  繁荣的盛京城此刻不眠。四角高高的城楼里闪着光芒,将整个盛京笼在里头。皇城的位置最是耀眼,而周边围着的城坊也不逊色。万家灯火的光芒与上空白茫茫的月色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你还能想起那只野猫吗?”荣澜语问。山上刮来阵阵寒风,她不得不提高了嗓音。

  周寒执摇摇头。

  “你还能想起桌上的酒肉吗?”荣澜语再喊。

  周寒执笑着摇头。

  “如果现在山上不刮着寒风,让咱们舒舒服服地躺着,你脑子里想到的是什么?你觉得缺什么?”荣澜语笑着问。                        

                            

  “是周府的酒肉饭菜。”周寒执老老实实地答。

  “这就是人生的意义!”阵风又来,荣澜语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

  但周寒执没听清,问她说什么。

  她一笑,冲着山下高声喊:“我们忘记烦恼,只记得那些让我们高兴的事,只想追求那些让我们高兴的事。这,就,是,人,生,的,意,义。”

  一个字又一个字跳进周寒执的耳朵里。

  周寒执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又像是重新认识了眼前的女子。

  周寒执拉过她的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荣澜语双眼闪过惊慌,但很快被那个温暖的怀抱所感染。

  两个人紧紧抱着,在山巅。

  在他们一起一步步走过来的,这座山的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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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平是在当晚出门接周寒执时,恰好碰到了表三舅舅家的车夫,与他闲谈才知道五百两印子钱的事。

  得知这事,周平的脸跟门口的土几乎是一个颜色。他不知是苦笑,还是苦笑不得的神情道:“主子以为这是最后一笔债了,卖了命似的还。没想到……主子恐怕是扛不住了,是不得活了。”

  然而,他抱着绝望的心进了书房去见周寒执时,却见到周寒执如往常一样浣着手。

  甚至似乎,神色比往常还好一些。

  他垂头丧气地走过去,痛苦道:“主子,您放宽心。债能还完的。”

  周寒执眉心略蹙了蹙,却吩咐道:“赏心楼对面有一幅野猫皮,你去埋了。再找找是谁剥了野猫,只瞧谁家门口的有猫骨头就知道。把那人送到官府去,盛律有关于虐猫狗之罚。”

  周平不明白为什么周寒执没头没尾地下了这么个吩咐,可在他眼里,既然主子还有心思关心外头的事,至少说明心还没死。                        

                            

  他稍稍放了心,走出门时,又见到荣澜语。

  荣澜语更是笑得像往日一样绚烂。“昨儿点心吃撑了?新荔说你吃了七八块。”

  周平心里一热。

  他知道荣澜语已经知道了印子钱的事,可人家提都不提,似乎就不觉得是个事。光这一点,就是世间大半女子不能及的。这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夫人,知道婆家欠了这么多债,恐怕早就闹着和离了。

  “夫人跟你说话呢。”新荔照例骂道。

  周平撇了她一眼,忽然嘴一咧道:“往后,夫人让我吃多少我吃多少。多了也不嫌多,少了也不饿!”

  “这是什么话,没头没尾的。”荣澜语笑着嗔怪,却也知道周平真心是个忠心耿耿的。

  “新荔留下陪周平说话,我进屋与大人商量件要紧事。”她吩咐这一句,便独自进了书房。

  周寒执的酒气早已散了。

  高高大大的人,健硕的身材,让荣澜语进门的时候眼前一亮。“我拿前两日买了秋梨熬了些秋梨膏,一会和早膳一道用了再走,也算再醒醒酒。”

  周寒执嗯了一声道:“那印子钱的事不必你烦心,我自有办法。”

  荣澜语手里只剩昨儿的七十两银子,笑道:“昨儿我也想了,现下要紧的事有两件。第一是尽快凑钱,越快越好。第二是,咱们到底还是要跟老爷子详谈一番,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旁的债务。他总瞒着,也不是事儿。”

  周寒执点点头。“他也知道对不住我,这才总想瞒着以为自己能解决。之前临走的时候,我还为这事与他争执过。老爷子犟得很,总觉得他不说,我就没法子知道。”

  “老爷子在宁州的花销怎么办?我真是糊涂,竟没问过。”                        

                            

  “娘亲当时在宁州留了后路,房子庄子都有,够一家人用度。他这些年多少也存下一些,都给了表三舅舅。”

  荣澜语稍稍放心,“你当儿子的,问了这么多遍都问不出来,也索性别费这个心了。我想,我们不如让周平跑一趟。一来去瞧瞧老太爷住的到底舒不舒心,若是不舒心,还是回盛京城养着。二来,老太爷手里总有借银子的票据,咱们让周平想法子看看那些票据,不就都能对上了?”

  “我以为你想拆了他的房子和庄子。”周寒执淡淡笑。

  “你当我是混账?”荣澜语不乐意道:“老太爷当初执迷不悟借银子是不对,可你想想他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过上与从前一样的日子?难道不是为了你好?这世界上当爹娘的没有不想着儿女的。”

  周寒执早明白这些道理,所以才从未怪过周茂岐。可那些亲戚们从来不这么说。大家只会说当爹的拖儿子后腿,大骂周茂岐老糊涂。

  此刻从荣澜语口中听见这些话,他才真正觉得有人理解了自己的心思。

  “方才二姐姐来传话,说是要我过去一道给宁哥儿再选一些文房用具,还有衣裳锦被之类的东西,说是要入冬了。”荣澜语忽然想起这件事,又道。

  周寒执蹙蹙眉:“今日通政司叫我和莫大人一道过去,大概是要定下来参议之位的人选了。”

  “二姐姐不会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还要我过去?”荣澜语有些不理解,又道:“可宁哥儿的事我真不放心,她能叫我去,我乐不得的。”

  周寒执闻言似乎不太高兴,但终究没说什么。

  而进了莫府,果然荣澜烟不仅仅是为了宁哥儿的事。                        

                            

  “姐姐瘦多了。”荣澜语淡淡一句话便勾起了荣澜烟的话茬。

  她面前摆着一堆从库房里头摸出来的文房用具,瞧着都不甚贵重,胜在数量不少。手里一边摆弄,一边恹恹道:“自娶了这位贵妾,我整晚睡不着。更抓不着你姐夫的影儿。”

  荣澜语对她再厌烦,到底也被同情打败了。“二姐自己想开些。”

  “你没经历过,自然劝我想开。”荣澜烟说话并不好听道:“你知不知道,今儿是通政司下文书的日子。文轩能不能升正五品,今日就见分晓了。”

  又瞧着荣澜语很不意外的样子,她更没精打彩道:“看来周寒执什么都不瞒着你。我这消息,还是那柳云月昨晚大发慈悲告诉我的。她倒是高兴得很,像是文轩肯定要升官了。”

  “怎么听着姐姐好像并不想让姐夫进益一些?”荣澜语有些诧异。

  荣澜烟苦笑道:“你说呢?若是文轩升了官,那往后更承柳云月的情,这家里还有我的一寸之地吗?若是不升官,只怕对这位贵妾还能冷淡一些。可那样,只怕文轩又不高兴,整日又该冷着脸。”

  荣澜语想不明白荣澜烟的日子怎么就围着一个男人转。但也明白,自己没经历过这事,的确没有发言权。

  “你挑吧。”荣澜烟推了眼前的一堆东西,懒懒道。随后又冷笑:“你家周寒执还真是有本事,竟然把宁哥儿送进了尚文阁。真不像个从八品的小吏。话又说回来,其实文轩这回拿到正五品的官职真是不难。你想啊,周寒执才从八品,怎么可能一跃那么多,参议大人不是擎等着让人递折子参奏么。”

  “也说不准。”荣澜语淡淡道。                        

                            

  荣澜烟没跟她计较,继续道:“宁哥儿是荣家的香火。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有事。荣澜语,你早知道的,对不对?既然宁哥儿不是把柄,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周寒执。”

  荣澜语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想说就算了。”荣澜烟觉得好没意思。过了一会又絮叨道:“祖母来信了,说大伯擢升,春来就调到盛京城里头做事。祖母说已经提前选好了大院子,今年会在盛京城里头过年。咱们这些出嫁的孙女都要提前回去,腊月二十三吧。”

  这是父母走后的第二个年。荣澜语简直不敢回想,去年的年是怎么过来的。但今年似乎一切都好些了,时间果然是味良药,大伙已经都习惯了父母亲不在的日子。

  又过了一阵,荣澜语又听荣澜烟道:“听说衍林表弟去过你们府上,还不小心摔伤了手指。”

  她轻笑:“翰林院的人读书都读糊涂了,这样的事也看不明白?”

  荣澜语不知道荣澜烟变得这样多话,一时听得不乐。好在手里一直忙着给宁哥儿挑选文房四宝,心情还不至于太坏。

  这会,却听到外面有人传话,说柳云月到了。

  荣澜烟一下子冷了脸道:“她来干什么,我和我自家妹妹说话呢。”

  小丫鬟也是无奈,好言好语道:“您还是见见吧。前儿她来请安您就没见,老爷回来很不高兴,说主母就得有当主母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说!”不知被戳中了哪根逆鳞,荣澜烟忽然破口喊道。“整日要我端着主子的尊贵,端着为人正室的尊贵,他可曾问过我累不累吗?”

  荣澜语在旁边被吓了一跳,可听着这话,不由自主便想起周寒执曾跟自己说过的话来。与莫文轩相反,周寒执要自己不在意别人,只想自己开不开心。                        

                            

  没有对比,似乎永远也意识不到这句话的可贵。

  眼门前,荣澜语发泄了半晌,一时没了劲,重重地喘着气,许久才正了正自己的衣领,像是要坐回那个端庄大方的正妻。“让她进来!”

  小丫鬟忙不迭跑了,很快便传来柳云月柔柔的声音:“我是来跟两位姐姐一起等结果的。文轩说了,午时就回来呢。”

  “午时就回来?”荣澜语显然不知道,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换,听见这话又忙不迭进了内室换衣裳打扮。

  荣澜语苦笑不已,却也只能跟柳云月点点头,然后相对坐下,继续摆弄起手里的文房四宝。她已经挑好了,全都挑的那些便宜耐用的。读书当简朴,方知进步。

  这会,柳云月忽然轻声慢语一笑:“恭喜呀。”

  “什么?”荣澜语一怔。

  “正五品的缺儿一定是周大人了。”柳云月笑着说,神色里没有半点不高兴。

  荣澜语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外头已经传来莫文轩回府的声音。荣澜烟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瞧着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由催道:“你们瞧什么呢?赶紧的,我们一道出去,不都是为了等这个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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