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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


这个偏僻落后的小镇在地图上是个盲点,小镇唯一与外界相连的是一条水管,不知从哪里向小镇供应自来水,除此之外,小镇就与世隔绝了。【猫扑小说更新最快最全的免费小说】紫you阁镇上的人十分珍惜这条水管,人人都注意节约用水。

        一天,小镇上竟然来了个外国人,不知他来自何方,这个叫丹尼的小伙子一个人买了间房子,住了下来。他会说中文,很快便和镇上的人相处融洽。

        虽然丹尼平时谈笑风生,但每当有人问及他来小镇定居的原因时,他总是神色怪异,避而不答。有一次,一个小伙子问丹尼:“丹尼,我们这儿又贫穷又落后,全镇的人都靠这根小小的水管生活,你为什么还要来这儿呢?”丹尼像被闪电击了一下似的,立刻脸青唇白,然后他模模糊糊地胡乱说了一些话,便走开了。镇上的人见他不肯说,便不再问他了。

        这天,丹尼正在大树底下跟镇上的人聊天,自来水站站长走过来,在大树旁的公告栏上贴了一张纸,人们立刻围上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停水通知:

        停水通知

        明天上午停水半天。停水范围:全镇。请各家做好储水准备。

        自来水站

        5月27日

        人们开始议论了:“又停水了,都怪那些城里人浪费水,连累我们了!”“又要回家储水了……”

        这时,人们都察觉到丹尼的脸上又出现那种怪异的神色了,而且这次比以往更厉害,眼看他快要晕倒了!人们立刻上前扶着他慢慢地坐下来,他才渐渐缓过气来。

        一个人问他:“丹尼,你没事吧?”另一故事会免费下载合订本个人又说:“丹尼,不用害怕的,只是半天停水而已嘛,你是不是需要用水?我们可以把自己储的水给你用。”

        丹尼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谢谢你,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嗯,顺便还要储水。”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这个丹尼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当人们再见到丹尼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正常了。

        又过了许多天。一天黄昏,丹尼又在那棵大树下跟人们谈天说地,突然,有人指着远方:“喂,丹尼,他们是不是你的朋友?”丹尼向远方望去,只见三个外国人正向这儿走来: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妇女和一个小孩子,显然,他们是一家三口。这三人背着沉重的行李,就像丹尼当初来到这儿的时候一样。

        丹尼的脸色又变了,但这次他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了。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那三个人,但有人听见他口中嘟囔着:“难道外面已经……”下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这时,自来水站站长走来,又在公告栏上贴了一张纸,人们立刻围上去看:停水通知

        明天、后天将停水两天,停水范围:全镇。请各位做好储水准备。

        自来水站

        6月12日

        丹尼看看公告栏,又看看那一家新来的客人,脸上显出极端痛苦的神情。突然,他转身一个劲地向家的方向疯跑而去,他脸上那狰狞的表情吓坏了不少人。

        人们看着丹尼,又望望远处新来的三个人,在感到迷惑之余不禁也有些恐惧。大家都意识到情况不妙,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呢?

        这天晚上,人们听到外边传来“砰砰啪啪”的响声,猜想是那三个不速之客在新房子里面安置东西,便不去理睬了。

        第二天清早,人们来到丹尼家门口,发现他把所有的门和窗都关上了,喊他的名字也没人应答。人们怕出事,两三下把门撞开,一齐冲到丹尼家里。

        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奇怪的一幕:只见丹尼家客厅的中央有一个大大的方形的窟窿,好像是个大水池,往下一望,足足有十多米深!而丹尼正站在池边,打开水龙头,拿着软水管往池中灌水,他的手不停地发着抖。原来昨晚的响声是从丹尼家发出来的,恐怕他至少雇用了三十个工人才能在一夜之间挖出一个这般规模的水池。

        丹尼见到大家,脸上露出无奈而如释重负的神情,没等人们开口,丹尼就说:“既然你们都看见了,我只好把一切都说出来了—其实,外面的世界早已没有水了。”

        “地球上已经没有水了?”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丹尼继续说:“我是个勘探学家,你们这个镇是现在地球上唯一有水的地方,我是很辛苦才找到这里的。我以为这里会很安全,但是接连两次停水,而且停水时间越来越长,使我也看不到希望了。”

        人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人气愤地问:“那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们呀!”

        丹尼双手抱着脑袋,显出很内疚的样子,说:“我怕告诉你们后消息传出去,就会有无数人从外面拥到这里来抢水……尽管我努力保密,昨天仍有三个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另一个人问:“为什么我们这里还有水用呢?”

        丹尼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你们懂得珍惜水,老天才给你们额外的恩赐。”

        说着,丹尼从抽屉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在上面敲了一会儿,把屏幕转向人们,只见屏幕上写着几行大字:

        停水通知

        由于人类不合理利用水资源,导致水资源严重短缺,从明天起将停水12个月。停水范围:全球。请人类做好丧事准备。

        上帝

        世界末日前夕

        幽暗的森林,冰冷的夜晚,他醒来时,总要探手摸向睡在身旁的孩子。夜的黑,远胜过浓墨,白日则比那些逝去的日子更加灰暗了。就好像患了青光眼,生冷的眼珠模糊了这世界。他的手随着孩子每一次珍贵的呼吸,轻柔地起伏着。扯开塑料防水布,他从臭烘烘的大衣堆和几床毯子里直起身来,想从东方寻出一丝亮光,但根本没有。刚才那个将他唤醒的梦里,孩子正牵着他,在一个洞穴中漫游。照明用的光晃映着湿漉漉的钟乳石墙,仿佛哪个神话故事中写到的朝圣者,让花岗岩怪兽吞进肚子里,找不到出路。石壁深邃,只闻水滴发出的乐声,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年,周而复始,在这静谧中“嗒嗒”作响。终于,二人走进一个巨大的石室,那里躺着古老且水色深幽的湖。岸那边,一只兽从石头圈成的池塘中抬起涎水涟涟的嘴,如蜘蛛卵般惨白无神的双眼盯向光源。它的头贴着水面摇晃,似是要对自己无从看见的东西嗅出个究竟来。这只苍白、*、半透明的兽蹲伏在那里,雪花石膏色的骨架在其身后的岩石上印下了影子。以及肠子和跳动的心脏。脑则在晦暗的钟形玻璃罩中搏动。它的头来回摇晃,接着发出一声低鸣,猛地侧身,悄然跨入黑暗之中。

        在第一缕灰色的光中,他留下仍在睡觉的男孩儿,起身走到路中间,蹲下来研究南面那一大片土地。荒芜、静寂、邪恶。他想,如今已是十月了。但并不确定。已有好几年没有使用日历了。他俩要往南去。再在这里忍一个冬天是会死的。

        天亮了,可以使用双筒望远镜了。他朝底下的村子望去。一切都由黯淡渐入浓黑。那轻细的灰烬盘旋在柏油路上。他考察着每一样可见的事物。在下面那些死树间,断断续续穿插着几段路。要搜寻每一丝色彩。每一丝动静。每一筒升起的烟。他放下望远镜,扯下脸上的棉布口罩,拿手背蹭了蹭鼻涕,重又对准了村庄望去。最后,他只是坐在那儿,举着望远镜,眼瞧着灰白的日光冻结在地面之上。他只知道,孩子便是自己的命根子。他说过:儿子若不是上帝传下的旨意,那么上帝肯定未曾说过话。

        回来之后,男孩儿仍睡着。他把搭在孩子身上的蓝色塑料防水布撤下来折好,拿到小推车那边包好装上,提回两只盘子和一个装了一些玉米面蛋糕的塑料袋,一塑料瓶糖浆。他把那张和孩子当做桌子使的小防水布铺在地上,每样东西都摆开来,又将皮带里插的手枪也放在布上面,随后便只坐在那儿,看男孩儿睡觉。夜里,他已脱下口罩,塞进毯子某个角落里了。他看看孩子,又透过树木向道路望去。这地方不安全。白天一来,从路那头就能发现他们。男孩儿在毛毯里翻了个身,接着睁开眼睛。嗨,爸爸,他开口道。

        我在这儿。

        我知道。

        一小时之后,他们上路了。他推着小车,还和孩子每人背了个包。背包里装着他们的必需品,以防二人遇上不得不丢掉小车逃生的状况。车把手上夹着个黄色的摩托车反光镜,是他用来观测身后路面的。男人把背包肩带向上提了提,又往那片荒芜的村野望去。路上空空如也。小山谷底下,蜿蜒着一条灰而静的河。一动不动,轮廓分明。沿岸背负着一丛枯死的芦苇。你没事吧?他说着。男孩儿点点头。于是他们便在这泛金属色的冷光中,沿黑色山顶走下,时而穿梭于白蜡树中,彼此即是对方的整个世界。

        他俩走过一座旧水泥桥,跨过了河流。又过了几英里,只见路边出现一个加油站。二人站在路当中,观察着。我想我们得检查一下,男人说道。去看看。二人于杂草丛中破开一条路,灰尘随着草的摇曳附在他们身体上。他们穿过废旧的停车场,找到了连接压泵的储油池。池盖已经没了,男人支着胳膊肘趴下,朝管子里闻了闻,可根本没有汽油刺鼻的味儿,仅有淡且变质的气味。他站起身,观望整个加油站。这里的各个压泵和输油管安静得诡异。窗户完好无损。服务亭的门开着,他走了进去。一个金属工具箱立靠在墙上。他拉开抽屉,没有一样东西是用得着的。上好的半英寸的轴承。一个锯齿齿轮。他立在那里又扫视了一圈停车场。有只盛满垃圾的金属桶。再钻进办公室。灰尘满布。男孩儿就站在门口。一张金属桌、一台收银机。几本使用手册,已被浸得发胀变形。漏了洞的天花板上掉出卷曲而污迹斑斑的油毡。他跨过去,走到桌前,停住了。继而拿起电话话筒,拨下父亲家的号码,那许久以前的号码。孩子盯着他。你在干什么?他问道。

        上路四分之一英里后,他停下来,往回看。我们没动脑子,他说道。我们得回去。于是将车推下了路,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把二人的背包留了下来,又朝加油站走去了。到了服务亭,他拖出那个垃圾桶,整个翻转过来,一气儿把里面的塑料油瓶都扒了出来。接着,父子俩坐在地上,把这堆瓶子挨个倒过来,让残液滴进一只盘子中,最后,二人大约收集了半夸脱的机油。男人拧上塑料盖,找块破布擦了瓶子,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在那些长而暗的傍晚、长而暗的黎明里,这些油能燃亮他们那盏小破灯。你能给我念故事了,男孩儿说道。是不是,爸爸?是,他回答。我能给你念故事了。

        河谷那头,只见道路穿过一条漆墨般的小溪。光秃秃并烧焦了的树干,在道路两侧延伸。灰烬在路面上翻滚,熏黑了的灯柱上耷拉下一截截废电线头,在风中啜泣。森林开垦地上有一座烧焦的房子,它后面接着片灰蒙蒙的荒草地,以及一段赤红的泥岸,上面还留了废弃的路防。更远处,能看到几家挂着大广告牌的汽车旅馆。从前的一切,如今都已黯然荒弃了。迎着冷风,他们站在小山包上,喘气。他看了看孩子。我没事,男孩儿对他说道。男人伸手扶着孩子肩头,朝下面一览无余的村庄点了点头。他从小推车里拿出望远镜,站在路当中,朝下面的平原望去,灰白光线中,这座城市的形状恰似荒漠中的炭笔速描。没什么可看的。没有烟。我看看行吗?男孩儿问。行。当然可以。男孩儿趴在推车上,调整了轮子方向。你看见什么了?男人问。什么都没看到。孩子把望远镜放下。下雨了。对,男人说,我知道。

        他们将小车留在一处狭沟中,遮上防水布,再穿过那些黑矮的树桩丛,上了山坡,那里有块支出来的大岩石,于是父子俩便坐在这块挡板下,看灰暗的雨帘冲刷下河谷。天很冷。两个人挤成一团,每人大衣外面又裹了床毯子,过了一会儿,雨停了,只有那森林里还滴着小水珠。

        天放晴后,他们下山走到放推车的地方,卷起防水布,拿出毛毯和过夜需要的其他东西。然后,又爬上山,在岩石堆下找处干燥地方搭好了帐篷,男人拥着孩子,想让他暖和些。两个人裹在毯子里,看着无可名状的黑暗向他们缠绕而至。灰色的城市线条,随着暗夜的到来像幽灵般消失了,他便避了风点上那盏小灯。接着,二人重又走到路上。他牵着男孩的手朝山顶走。路在那里达到最高峰,他们能望到往南延伸的,已变得模糊的乡村。风中,父子俩站住了,裹着毛毯察看是否有火光或灯光闪烁的痕迹。什么都没有。山腰上,那堆岩石下发出的灯火已比绿豆粒大不了多少,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折了回去。每样东西都潮糊糊生不起火来。吃过一顿可怜巴巴的冷饭菜,两人铺好衣物躺下了,中间燃着一盏小灯。男人本来带上了孩子的书,可孩子太累,根本没精神听了。我睡觉的时候能让灯一直亮着吗?他问。可以。当然可以。

        过了好长时间,他还醒着。隔了一阵,他转过身,看着男人。男人的脸因为天上滴落的雨水,在微弱的光线下,映照出一道道黑影,就像老演员脸上的皱纹。我问你个问题行吗?他说。

        好,问吧。

        我们会死吗?

        将来会。现在不会。

        我们还是往南走吗?

        是的。

        那我们就不用受冻了。

        对。

        好。

        好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

        睡觉。

        好。

        我想把灯熄了。可以吗?

        嗯。好。

        稍后,一片漆黑中: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当然可以。

        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如果你死了我也去死。

        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了。

        是的。这样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了。

        好。

        他躺着,听林中滴落的水珠。岩石床,他睡的是。四周又冷又静。深夜,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起了灰烬,在这片空茫里来回飞舞。灰烬被卷向前,散落,然后再一次被卷向前。万物都失去了支撑。在灰蒙蒙的空气里无所依托。仅靠一口气熬着,一口颤抖的、短暂的气。真希望我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在黎明之前醒来,看着灰茫茫白日破晓。缓慢、浑浊。男孩儿还在睡,他起身穿上鞋,裹上毛毯,穿过树林往外走去。石洞中有处岩溶沟,他走下去,蹲着咳嗽起来,咳了很久。停下之后,他就这样跪在灰烬上,抬头对着灰暗的白日。你在吗?他悄声问。我最后能见到你吗?你有脖子,好让我掐死吗?你有心吗?你这该被永世诅咒的,有灵魂吗?哦,上帝,他悄声道。哦,上帝呀。

        第二天中午,他们开始穿越城市。他将枪放在小车最顶层那叠防水布上面,随时能拿到。同时也让孩子紧挨着自己。这座城几乎已全被烧毁。没有生命迹象。街上的汽车铺满灰尘,每样东西都铺满了灰尘。干结的泥泞中镶着车轮印子。一处门洞里,有具死尸已干成一张皮了。大白天就碰到这种怪相。他把男孩儿又朝身边拉了拉。记住,你放进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永远都会留在那里,他说。你放之前可能该考虑一下。

        有些事也能忘记,对不对?

        对。你忘记了想记住的,记住了想忘记的。

        离他叔叔农场一英里远的地方,有一个湖。秋天,他和叔叔常去那里拾柴。他坐在木船后面,伸手探进冰冷的湖水,让手随着船行进,叔叔则弯腰划着桨。老头子脚穿一双小山羊皮皮鞋,戴着草帽。牙齿间叼着根烟斗,一细溜涎水挂在烟斗口,摇摆着。他回头朝岸那边看了一眼,仍握着桨把子摇,又取下烟斗,用手背擦擦下巴。岸上一排桦树,它们尸骨般的惨白与其身后墨绿的常青灌木形成了强烈对比。湖岸就像一处乱石堆,全是枝丫扭曲残断的树,灰扑扑光秃秃,仿佛数年前遭受了飓风袭击刮下的树木。很早之前,这些树就被锯断了,当做柴火被拉走。他的叔叔掉过船身,收起桨,于是他们便在沙地浅滩里漂着,直到木头与沙子磨出嚓嚓的声响。一条死鲈鱼翻起肚皮豁嘴浮在清水中。还有黄树叶儿。

        待续......(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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