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其实，这又是一场梦，对吧？
午饭时分，苏木又一次来了五楼林奶奶的病房，只是这一次来，还拎着两个保温袋。
“苏木，你这是？”林母距离门口近，忙上前接过苏木手上的保温袋。
“来给我妈送午饭，反正送一个人也是送，不如就一起。”苏木也不客气，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林母。
“这怎么好意思啊，真是麻烦你了，苏木。”
“不麻烦，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林叔本来在家里补觉，听见了我的动静，说什么也要帮我一起弄饭菜，这会儿估计才又回床上睡回笼觉……”苏木张罗着饭菜，视线却瞥向了坐在折叠床角落的林半夏。
林半夏从早上那会儿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开始，心底就别扭的紧，但是别扭什么，她又想不通。
早上在电梯口恢复了平静之后，她才回了病房，同林奶奶说了会儿话后，就一直缩在了角落的折叠床上。
这会儿故事里的男主人公突然出现，林半夏这会儿只觉臊得慌。
这次再见到苏木，林半夏再没了对陌生人的不舒服，没了对千面人的探究，也没了对未知的恐惧，更没了……反正什么都没了，只剩下莫名的尴尬和一股无厘头的失落。
所以，任林母和苏木忙东忙西，林半夏坐在角落愣是一点儿上前帮忙的打算都没有。
“夏夏，准备吃饭，干嘛呢？”
“啊？哦~”林半夏被林母唤回神智，只能不情不愿的过去帮忙……吃饭。
四菜一汤，非常丰盛，而且有两个菜都是林半夏喜欢的口味。
但这顿饭下来，林半夏都是食不知味，还屡屡走神。
她属实没想到，苏木会和她们一起吃饭，在家里和她爸爸吃了再来不行吗？再不行可以去三楼和兰姨一起吃，怎么就非得……
要是在早上之前，她也觉得没什么，虽然不习惯，但好歹还能适应。可现在她已经完全有些接受不了了，莫名的烦闷、失落还带着些生气，还有些羞耻，心理学上最无厘头的几种情绪同时汇聚，她的专业知识完全无用武之地，根本开解不了自己。
浑浑噩噩的用完了饭，正收拾着残局，林母突然发话：“待会儿你和苏木先回去吧，下午不用你了。”
林半夏和苏木的动作同时一顿，随即林半夏蹙眉道：“回去？”
林母点头道：“嗯，你一上午的精神都不好，吃饭的时候就更别说了，回去休息休息，你爸爸应该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让他起床。”
“我没有……”林半夏想狡辩两句，又编不出什么好话。
“苏木，麻烦你了，把夏夏送回去，让她好好歇着，这快过年了，生病了就不好了。”没理会林半夏，林母有些不好意思的嘱托着苏木。
“不麻烦。”苏木笑得真诚。
林半夏不死心道：“下午我可以就在这个折叠床上休息，不用回去……”
“阿姨放心，交给我就好。”苏木笑容不变，就好像没听见林半夏的话。
“放心放心，交给你我太放心了，就拜托你了……”
林半夏：“……”
就没有人听她讲话吗？
辗转又上了那辆低调的灰色大众。
林半夏全程都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一副拒绝和外界交流的模样。
苏木没做他想，只以为她是因强制性让她回去休息而生闷气。
汽车发动机缓缓停下，林半夏也终于睁开了眸子，一声不吭的下了车。但是下车后，她原地愣住，完全失去了方向。
地方太过陌生，她扭头看向从汽车另一头走过来的苏木，“这是哪儿？”
“先跟我走。”苏木没有正面回答，直接抬脚离开。
人生地不熟，林半夏只能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电梯里，按键上的12被按亮，林半夏默默忍耐，一言不发。
“叮咚~”
“啪嗒~”
“咚~”
12层到，出电梯，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这是一户大平层住宅，面积很大，家具、物品都很新，看上去应该是刚装修完不久，也完全没有住过人的迹象，林半夏越来越疑惑，终于开口：“我们这是？”
“我家，你下午就在这里休息。”
苏木简明扼要，林半夏却是眉间一蹙：“为什么来这里休息？”
“那边家里，林叔要休息，叔叔一晚上没怎么休息，上午又帮我做饭，难道你想叫醒叔叔？”
“我，我……”，蛇打七寸，一句话就让林半夏哑口无言。
她其实想说：我可以睡沙发。但是想起家里还有苏木这么个大活人在，她就怎么也说不口‘睡沙发’这几个字。
没在意林半夏未出口的话，苏木带着人进了一间卧室，“你睡这里。”
“我其实……”林半夏终于憋出一句话，“不用睡。”
“要洗澡吗？”苏木道。
“啊？”林半夏看了眼那全新的床和崭新的被子，觉得如果不洗洗，真是对不起那么干净的东西。
“还是洗洗。”
“嗯。”苏木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女士睡衣，“跟我来。”
“哦。”林半夏愣愣的跟了上去。
“这是浴室，拖鞋在这下面，那是沐浴露，洗发液，那是毛巾，新的……那边是热水，这边是冷水……这睡衣是新的……”苏木领着人东指西指把浴室里的东西介绍了遍，临出去时，把手里的睡衣交给了林半夏。
“谢谢！”林半夏礼貌的道了谢，才关上门。
浴室还挺大，林半夏脱掉鞋袜，穿上了凉拖，凉凉的温度，让她一哆嗦，也让她突然愣住：她什么时候答应在这里休息的？？？她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浑然不觉？！！
该死的苏木！狡猾的苏木！讨厌的苏木……
浴室里，林半夏一边洗澡一边把苏木骂了个百八十遍。
春秋季的睡衣穿在身上肯定会冷，林半夏披上自己的羽绒服出了浴室。
暖烘烘的温度袭来，林半夏微怔，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苏木。整个室内都弥漫着暖气，苏木穿着一身非常休闲的灰色家居服，手里捧着本书，半低着头，像极了电视和小说里描述的……居家好男人。
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矜贵的气质……林半夏一时间看呆了。
似乎察觉到了被人窥伺的视线，苏木转头看向了呆滞的林半夏，四目相对，一双微弯的桃花眼，一双无辜的杏眼，无形之中暗流涌动。
“好了？”苏木先开口打断了一室的静谧。
林半夏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轻咳道：“好了。”
“嗯，去休息。”苏木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哒~，哒~……”，脚步声靠近沙发方向，苏木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林半夏，“还有事？”
林半夏坐上沙发，有些扭捏，但还是郑重道：“谢谢！”
纵然在浴室里，她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她知道苏木从头到尾都是在为她好，由始至终也都在帮她，现在还又给地方，又给衣服……她可没那么不识好歹。
闻言，苏木脸色微变，冷了眼眸，垂下头，沉声道：“不用。”
“还是要感谢的”，林半夏总觉得对方好像生气了，“你……”
“去睡觉吧。”
声音很平淡，看来刚刚应该是错觉。林半夏放心下来，听话道：“好，嗯……下午安！”
说完，林半夏起身去了刚才那间卧室。
“啪嗒~”
关门声响起，沙发上的苏木脱力般仰靠向后方，一双眼眸紧闭，半晌没有动静。
几分钟后，苏木睁开双眼，压下了眼底涌动的暗流，随后放下手里的书，缓缓起身，看向了那间房门紧闭的主卧。
“小不点儿……”
良久，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唤消散在一室暖流中。
“叮铃铃~，叮铃铃~……”，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阵急切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苏木扫了眼茶几上的手机，来电显示：老妈。
“妈？”苏木接起电话。
“夏夏和你在一起吗？”那边的声音有些急促。
“嗯。”苏木的声音很淡，和电话的另一端形成鲜明对比。
“夏夏一直不接电话是怎么回事？”苏母的声音缓了一些。
苏木眼神微闪，淡淡道：“她睡着了，可能……静音。”
“让她赶紧来医院！”
那声音太过严肃，让苏木眉头一蹙，“出什么事儿了？”
……
挂断电话，苏木起身走向主卧。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年轻女孩儿的睡衣泛起些褶皱，额头上布着薄薄的一层细汗，眼眶微红，眼角似乎还有泪痕，步履匆匆。
“我刚刚，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梦见……奶奶，她……”
女孩儿满脸的惊恐和难过，眼里布满了忧伤和无措，说话也语无伦次，让苏木心上一疼，不再忍耐，他将人轻轻揽进怀里，哄道：“没事，梦而已。”
“对，没错，梦而已，是梦……”，女孩儿缓和了神色，仰头看向抱着自己的青年，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渐渐弯起，嘴角也缓缓上扬。
苏木在这样的景色里愣神。
真是不合时宜！苏木暗叹一声，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放开了怀里的人，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去医院？”渐渐清醒的林半夏一怔。
“嗯。”苏木转身走向另一间卧室，准备换衣服。
“为什么要去医院？”林半夏下意识的排斥，苏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残忍道：“奶奶进icu了。”
“icu……”
其实，这又是一场梦，对吧？
重症监护室外。
林家三人和苏木等在外面。
林奶奶撑过来了，但是……
来年的正月十五，恐怕是等不到了，这最新结果。
外面张灯结彩，各家准备过新年。
医院里，生老病死，每天都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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