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准备好没有？正式来啊，一二三，倒！”
秦翀站在椅子上，整个人往水缸里倒。
天气冷，水缸里虽然加了热水，这一会儿也比室温低很多，人倒进去就觉得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人倒进缸里水花四溅，衣服和假发瞬间都湿透了，在水里散开来，像是盛开了一朵红黑相间的花。
“呸！咳咳咳！”秦翀从水里爬起来，抻着脖子直咳嗽。
水缸下面打着射灯，缸里的蓝色灯光被水的波纹荡漾起来，层层叠叠的铺开，交织成透明而没有温度的纹理，投射在秦翀的身上。他皮肤白又很懂得保养，于是呈现出一种脆弱得像玻璃一样的透明感。
“看什么看！你大爷的，还不过来拉我！”
桑毅本来看呆了，被秦翀吼了一嗓子，赶紧窜过去拉他：“你呛着啦？”
“废话，我朝后倒又不能使劲憋气，能不呛吗？”秦翀把毛巾裹在身上，狠狠的擤着鼻子里的水。
秦翀这个人个性真的挺反差的，外表细腻内心粗糙，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和你卖萌耍宝插科打诨，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是谁也劝不回来。讲义气的时候是真的不计回报，惹毛了他的时候他能跟你计较到底。
“秦翀，这一版还是不太行，袖子漂起来挡住脸了。”
桑毅有点尴尬了：“月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补妆继续拍啊。”秦翀把身上的毛巾掀了又去掀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湿水之后全透了，里面的身材一览无余。秦翀平常会健身，肌肉块练得不算太突兀，线条还是很好看的。
桑毅不由得有点脸红：“你先别扒了，回化妆间再扒。”
“都是男人怕什么？衣服湿了之后那么重……”
“这是女装，扒了有点……”桑毅哭笑一声，“有点怪怪的。”
秦翀想想也是，也没再扒上面的衣服，而是把下裙扒了，赤着双腿穿着运动短裤走了。
桑毅摇头感叹，秦翀要是个女人肯定是个妖精，可惜他是男人，那这个身材长相就很悲剧了。
电话忽然响了，刘铭宇打来的。
桑毅愣了，刘铭宇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没少折腾他。中间小小白为了救他爆掉了飞天玄晶铠，害得秦翀不得不跑到黑色双翼去给刘铭宇打工换回来。桑毅有时候也觉得过意不去，要是没有这段打工经历，当初刘铭宇和秦翀两个直男大概也很难相互掰弯。
刘铭宇在桑毅的人生里就是一段阴影，想起来就害怕。
“喂，小琉璃，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秦翀是不是在给你们拍什么东西？”
“啊……也没什么，就是手游宣传片。你放心，没拍什么过分的，没有其他女模……也没有男模。”
“一听这个开头就知道你心虚。”
“绝对没有……”
秦翀在后面吆喝了一嗓子：“桑勒个桑，你们新找的化妆师好漂亮，等会儿帮我要个微信呗。”
电话对面没声了，桑毅隐隐约约感觉到手机里透出一股杀意。
电话被悄无声息的挂断了。
桑毅苦着脸转身：“你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吗？自己找死也别拉我下水啊。”
“我就是故意的。”秦翀拿毛巾揉着头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已经闹掰了。以后他和我没关系，我想做什么都行。”
“你确定？”
秦翀不回他的话，自顾自的挽着假发走了。
“不行，你要倒得再用力一点，不然马上就漂起来了。”
“这个还是不行，表情太痛苦了。”
“四肢要放松一点，身体尽量放平。”
这一整天秦翀都在重复下水，上岸，烘干，补妆这一系列的事情。因为要求背对水缸躺下去，对水面距离没有预估和判断，每次跳下去都会呛到，不知道究竟喝进去多少水。尽管如此，秦翀还是一遍遍的往下倒，甚至连导演和桑毅都看不下去了，他自己还吹毛求疵的又倒了两遍。
秦翀吃过苦，所以他知道一切来之不易，敬业和拼劲真的很少有人能比得过。
“月哥，专业啊。”收工之后桑毅忙着过来找补，“今天辛苦了，等会儿一起吃顿饭吧。”
“不吃了，喝水都喝饱了。”泡了一天手脚都泡皱了，头发来来回回湿了又干痒得要命，秦翀现在听见吃的就反胃，只想赶紧回床上躺着。
“哦，行吧，那改天再约。”桑毅想了想之后又喊住他，“等等，有个东西要给你。”
秦翀抬头看见一张喜帖，懵了几秒之后问：“你跟小小白的？”
“你这是什么危险发言！”桑毅往四周望了一圈，“是小t跟莫少爷的。月底29号，周日，景秀庄园。”
“知道了。”
桑毅和小小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压根不像秦翀和刘铭宇这么折腾。他们心照不宣的保持这种关系，压根不会跟刘铭宇似的没事找事猛踹柜门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月哥，你会去吧？”
“当然去啊，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不去多不仗义。”秦翀好久没收拾头发了，刘海和侧边的头发太长，索性理起来扎了个苹果头。
“我给你介绍个女孩作伴吧。”
“给我介绍女朋友？真的假的？”
“是女伴，不是女朋友。”桑毅叹了口气，“毕竟是婚礼嘛，你这个年纪了，难免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催婚……带个伴儿，免得尴尬。”
秦翀感慨：“你长大了，懂事了。”
桑毅立刻接了他的梗：“你老了，更要面子了。”
“滚。”秦翀斜着眼睛瞪他，“女伴我自己找。”
“你真的找得到女伴吗？我以为你身边飞过的雌苍蝇……不是，雄的雌的都被小琉璃灭了。”
秦翀冷着脸：“不关你的事。”
桑毅望着他眼角的泪痣，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就他这脾气这长相，就算小琉璃放过他，他想要恢复正常的生活，难度跟截肢之后再爬起来奔跑的难度差不多。
秦翀没吃晚饭，一到家就忙着洗了个澡，热气一蒸他就头晕目眩心跳紊乱差点晕倒，撑着墙好半天才缓过来。
28岁，已经不能像18岁一样拼命了。心态再放飞，身体还是会罢工的。
秦翀上网下单了一包枸杞和一个保温杯，回头一翻朋友圈，刘铭宇发了一堆戒指设计稿，加了一句“这辈子最慎重的选择”。
好家伙，这是选订婚戒指去了吧。
秦翀直接摁了一个赞，回头玩游戏去了。
反正人生就是彼此恶心，看谁先投降呗。
大概停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龙腾大街上活动的玩家屈指可数，就连万年不变的广告刷屏都变得缓慢了许多，即便如此世界频道还是空荡荡的，只剩下了“xx工作室专业代练三天满级，代打副本代刷神装刷好感刷师徒值刷夫妻成就，价格优惠安全快速”作为永远的背景。
曾经牵系着许多玩家喜怒哀乐的世界，终于一步步被替代，被遗忘，变成一个充满了回忆却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系统：hera已经开启屠杀模式。
站在那里发呆的月如钩血条迅速下降了一半多，幸亏他的装备自带一次假死技能，开了个万变灵光跳出圈外，回手给了他一记怒空摘星。
hera一直被打成后仰状态，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躺下了。
【私聊】你对hera说：你这个逆徒，竟然弑师！
【私聊】hera对你说：你等级装备都压制我，最多算作指教加陪练。
hera复活起来，连状态都没回复就继续攻击，秦翀抬手几下又把他撂倒了。
【私聊】你对hera说：都要停服了，你就不能难过一会儿吗？哪怕是表面上的。
【私聊】hera对你说：难过就能阻止停服吗？反正就剩这几个人了，停不停也没什么差别。这个停了，那就下个游戏见。
【私聊】你对hera说：你真现实。
【私聊】hera对你说：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填补现实的空缺顺便打发时间，永远不可能替代现实。只有在现实里很失败的人才会迷恋虚拟世界里的成就感。
【私聊】你对hera说：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私聊】hera对你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内涵你了，我明明是堂堂正正的讽刺你。
【私聊】你对hera说：走，带你打副本去。
【私聊】hera对你说：我不是真心诚意要做你徒弟，用不着你带。
【私聊】你对hera说：我也不是真心诚意到收你做徒弟，只是想带着你来衬托我神一般犀利的操作。
【私聊】hera对你说：不去，都要停服了，练不练又能怎么样？
【私聊】你对hera说：都要停服了，你还没能找我报仇，下个游戏你也未必遇得到我。想好了，我在雪狼湖副本等你。
hera的身影出现在雪狼湖副本门口的时候秦翀一点都不意外。
雪狼湖虽然只是六十级副本，但是雪狼有个特性，一旦血量少于10的时候就会自动离开去吸引其他同类，所以只要带队的人不需要到处去引怪，只需要一直在中间扛怪就会有雪狼源源不断的跑来送死。
在这里带徒弟省时省力，但是弓箭手拉仇恨不稳定，被带的小号即使站在副本门口也会被袭击，所以大家都必须爬到副本中央那个小平台的bug位置才会安全。
hera也不是新人了，对这个地图的打法了如指掌，进了地图就一路直奔卡bug的位置，走位又快又准，根本不用秦翀保护。
hera话不多，秦翀就站在bug位置外面打怪，他几乎就猫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升级的时候脑袋上会冒出一阵华光。
虽然他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但是秦翀从他身上获得了久违的满足感。
他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尽管事实上hera不怎么需要他，而且hera大概率是在挂机睡觉。
秦翀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两点。
游戏任务重置时间是三点，本服务器仅剩的高级玩家大概都在这个时候清理最后的任务准备睡觉了。
秦翀停手不打了。
【世界】月如钩：hera在雪狼湖卡bug的位置，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过时不候啊！
被hera折腾得够呛的玩家们从十里八乡赶来，隔着bug的位置把hera来回复活鞭尸几十遍。
【世界】桑浮云：你就这么对你徒弟？
【世界】月如钩：我这个人黑白分明，该大义灭亲的时候绝不含糊。大家有冤有仇今天一次性都报了，千万不要迁怒他师父我。
【世界】桑浮云：山上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世界】月如钩：徒弟，即使停服了，你也要牢牢记着为师对你的爱。
【世界】桑浮云：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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