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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大功毕成一步遥


阮誉自是同她想到了一处,却揪着某个点玩味道,“……‘她们中’?甚甚宁愿把闺中密友列入其中,都不怀疑一下我是否内鬼?”

        “咱就说这时候了别开玩笑行不行?”叶甚无奈地白他一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姑娘从不兴在垃圾堆里捡盟友。”

        阮誉便笑笑不再打趣她,想起了前不久看到的一件物什,神情复杂地开口:“那三人中,你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沉默片刻,阮誉捕捉到一丝异色从叶甚眼中闪过,紧接着听到她点头承认:“有。”又见她沾了苔屑提议道,“不如还是老规矩,你我在手上写下答案,比照看看能否再度想到一块去?”

        “好。”

        悉索写完,两人同时摊开了掌心。

        “看来这回是不能了。”阮誉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然而你这答案,本就没打算与任何人想到一块去。”

        叶甚收回手,拍掉那层乌青色的痕迹,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

        “如此也罢,不急于一时。但既来了这么一出……”阮誉故意拖长了尾音,吊足了听者胃口才肯说个明白,“甚甚可敢与我打个赌?”

        叶甚抬头对上那双含笑星眸,微沉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哦?”

        将联名诉状这一活计交到了合适且应当的人手上,叶甚倒乐得清闲了数日,尽管内心很清楚,约莫这是风雨欲来前,最后清闲的日子了。

        她暗中自然跟过邓葳蕤和晋九真几次,见她们俩于察人说理层面,确实胆大心细,虽说她已无从得知那个何姣当年怎么招徕那么多同仇敌忾的受害者,但她只那么看着便觉得,大抵莫过于这副模样。

        思及此处又无端唏嘘,于是放下心来,彻底放手让她们去做。

        这日她正在房中读着当天的纳言小报,眼前空间凭空塌陷,她余光扫过头也没抬:“多大点事,我原懒得去打扰你,你倒罕见地先坐不住了……怎么,莫非着急打赌赢我?”

        说到赌约阮誉莞尔一笑,却轻摇食指道:“是,也不是。”

        叶甚放下小报,支着下巴看向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誉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本就是故弄玄虚,阮誉便坦然拿出几张纸,放在她面前:“这是那人张贴的原件。”

        对方垂眸瞥了两眼,没吭声。

        其实不用看原件都猜得到,不可能再从字迹或内容看出什么端倪来。

        事情的起因经过说来也简单,无外乎是纳言广场近日出现了桩反转的趣闻。

        之前随同何姣一道下山除祟的还有某位老熟人——泊澜。可他人回是回了,不料接踵而来了一只麻烦的包袱。

        有位民女跟来山下,说是与太保座下弟子泊澜仙君在除祟中许有露水情缘,她空口无凭,无法进山,便在山下的纳言广场慷慨陈词,言之凿凿,惹得围观者频频。

        此事闹到山上的纳言广场,教徒自然没少嚼舌痛斥一番负心人,众口一词要求泊澜对人家负责。

        事情进而闹到钺天峰那,当事人一脸莫名,下山与之当面对质,竟发现认错了人。

        据那民女的描述,倒是很快揪住了垚天峰上的一人,原是长得与泊澜面貌相似的一介杂役,私底下出外浪荡时,顺口以他自居,借着所谓太保座下弟子的名号招摇撞骗,这才有了这么一出闹剧。

        一众哗然,之前口诛笔伐的教徒也好民众也罢,俱成了锯嘴葫芦。

        其中泊澜身为范以棠的弟子,经此闹剧,免不得连带师尊一块被议论。

        恰在此时,有人在纳言广场中发言透露,当时藏药阁查证青萝与范太保有染一事,分明发现那少女还是黄花之身。

        藏药阁一时间被挤破门槛明着暗着打听,证实了此事后,哗然更甚。

        既是处子,何来有染?

        当真是师徒同命,皆受这等无妄之灾!

        一夕之间仿佛换了天,再无人非议太保,纷纷反指谣言惑众。

        而恰在此时,又有人在纳言广场中提议,教中之人若有不满,应本人出面各凭证据检举,不能由得三言两语就听风是雨,理当由场倌监管,禁止场内妄议,违者必究。

        纵不乏搬出言论自由之说反驳者,但经过数度波折,多数人亦不免忧虑这等无妄之灾哪天落于自个头上,终是附和者居多。

        “虽言简意赅,却着实聪明。”阮誉点了点纸上字迹,“近日纷乱有目共睹,别说他,就连你师尊也正有此意,被我拖了下来。这人这么一煽动,新规施行已是铁板钉钉,方才议事的结果,是自即日起便要提上日程。”

        叶甚仍未说话,唇齿间五味杂陈。

        这人……确实聪明。

        先是以相关之人且相关之事为切入点,惹得群情激昂之际来了一出大反转,试问何人不起疑心?

        再卡在松口的节骨眼,放出了之前不好公开的查证细节,两桩事件前后呼应,试问何人不信为真?

        最后则是顺时顺势,提出那种看似附和对大家都有潜在裨益的主意,何愁不成为众望所归?

        好一场舆论仗,不动声色且合情合理地,捂住了纳言广场中匿名揭发的嘴,断掉了让她探听风声的可能。

        要不是她很清楚,那个自己此刻正好生待在叶国皇宫,这熟悉的操作,她都要以为是那个自己能干出的好事了。

        话说回来,紧接着发生这种巧合,结果已再明显不过。

        他们判断无误,确有内鬼。

        阮誉见对方一脸沉思,始终无话,也不迫她,只自顾自地评说下去:“聪明则矣,然过于心急。我早前料想靠字迹猜来猜去实非长久良策,近来再尝试改动沆瀣诀,研究出了个新法子,或许用得着。”

        叶甚早被天选之人的天赋惊到丧失了诧异情绪,仅挑了挑眉:“哦?”

        “沆瀣诀借助的是尸气,而人书写时,想必多少会沾染上一点人气,尤其是源于头脑的上气。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借它直接找出源头之人。”阮誉伸出右掌正欲按上,那些纸却被人猛地抽了去,其后火光骤起,刹那烧了个干净。

        叶甚指尖抖落泛着余温的残烬,冲他摇头道:“沆瀣诀不可如此使用。烦请不誉往后切勿再提,更绝对勿将此法可以用作此处,告知任何人。”

        那双眼中略含不解,倒无惋惜之意:“甚甚莫非不愿靠捷径面对真相?”

        “是,也不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回答。

        “何解?”

        “违背初衷。”叶甚难得认真地看向面前之人,“无论民间抑或是五行山上,纳言广场建立的初衷,无不为了那六个字——‘广纳言,自由议’。倘若被得知,仅凭匿名所言便能被有心之人精准找出,当人人自危,畏于言耳。”

        “顾虑诚有理,可你我所做非为私愤。”

        “私愤如何?公愤又如何?这不是公私对错的问题。”解释的语气平淡,却透出十分的坚持,“如果不喜此法,却用此法,恕我直言,那并非真正的不喜,我看心里喜欢得紧哩!不过是不喜此法所用之人,和不喜此法用于自己罢了。”

        还有句话,叶甚没有言明。

        如此用法,岂不像极了那害死她、卫氏夫妇乃至无数人的销魂咒?

        起先姑且算作为行正道而诞生的利器,然而利器顺手,用着用着,有几人为的是惩奸除恶?

        有些雷池决不能越,否则一旦开了口子,老天都关不住洪流之阀。

        阮誉被她神色震慑,亦被话理说服,点头认同道:“甚甚所言极是。”

        叶甚敛起肃容,话锋一转:“横竖来了,刚巧顺道问问,你那边暗中布置的进展如何?”

        “都布置好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串成一串的三颗灵石丢过去,“这个也给你保管好了。”

        抬手接下道:“多谢。”

        “之后还需做什么?”

        叶甚拇指摩挲着灵石上的刻痕,只淡淡答了一个“等”字。

        等这串灵石中,某一颗,或某两颗,抑或是三颗全部,化为齑粉。

        有了那本名册做指引,邓葳蕤和晋九真的办事效率果真不负所托,加上后面何姣也主动加入帮她们的忙,这三人有了同样的遭遇与目标,仅用了半月左右的时间完成。

        “改之师姐,这是你先前交给我们的,以及帮我们告发他所需的东西。筛选调查后,不足半数值得接触一二,最终包括我们三人在内,共有四十四位受害者同意作证。”邓葳蕤将两本册子一并交到叶甚手上,向她施了一礼,另两人亦然。

        叶甚打开那本联名诉状大致览了一遍,字字句句与记忆中的重合了ハ九成,即使得见大功告成就差一步之遥,心底却仍不太轻快地叹息一声,忙回礼敬道:“师妹们辛苦了,我定当尽力周旋。”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何姣又问:“听闻柳太傅前日下山除祟,她可回来了?”

        晋九真见她摇头,语气颇急:“事关重大,所以联名诉状均是由每位受害者以血亲撰,仅此一份,还请师姐在她回来前千万好生保管。”

        叶甚合上收好,缓声应道:“放心吧,别忘了我师尊的绰号是什么,明日当该回来了。”

        被她这么一提点,众人了然笑笑,也不再多说了。

        天璇教谁人不知,太傅柳浥尘因行事雷厉风行,无论何种除祟永远不消三日,故被起了个绰号叫“拼命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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