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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未料此人非彼人


当年,叶国皇室以二皇女叶无仞为首,民间起义团以定胜阁阁主风满楼为首,部署三年,终于对天璇教发动了清剿,史称“逆天之战”。

        这个名字固然凛然正义,却土味又俗气,像极了民间各种奇怪话本里主人公必喊的口号,显然是叶甚取的。本来她以鬼身修仙就是逆天而行,行的又是与天璇教对着干这种事,这个名字她感觉十分合适,十分应景。和风满楼提了以后,他从不涉猎那些杂书,并未看出词不达意,便拍板这么叫了。

        天璇教末任三公,结局可谓死得整整齐齐,都不是很好看。

        但具体的死法各异。

        太保范以棠说起来,倒不知算作幸或不幸,早在逆天之战前已不在人世——她将何姣手里的证据公诸于众,并大肆渲染后,惹来天怒人怨,天璇教迫于舆情,将其处死。

        可即使如此,口碑已毁,民间对此毫不买账,反而在她的诱导下认定太保乃冰山一角,背后尚有无数渣滓,天璇教明面上是替天行道清理门户,实际根本是怕被抖出更多黑幕而抢先灭口。

        太傅柳浥尘在那场惨烈的决战中,是天璇教坚持到最后的一位。然终因寡不敌众,眼见身边教徒一个个倒下,她在力竭后决绝地选择当众自爆而亡,连半点骨灰都未曾剩下。

        而太师阮誉,没有先死,也没有战死,他从派去敌营的卧底那得知叶国皇室和民间起义团准备打上泽天门,直接开溜了。

        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内鬼早被真画皮鬼识破,消息本就是叶甚故意放任卧底透露出去的。

        她也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心血来潮,滋生了放水的念头,或许是因为在三年间未能发现太师有做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横竖自己的目标已然达成,他想逃就逃好了。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卧底将消息传出后,打算逃跑前去接应,结果被风满楼察觉异样,亲自逮了回来。这人也非是什么硬骨头,见大势已去,招供的速度倒得比他逃得快多了。

        后来自然是她与风满楼蹲守在卧底招出的密道出口处,果真撞上了临阵脱逃的太师。发生一场血战不必多说,总归最后的结局是太师仙力耗尽,筋脉俱断,沦为俘虏,在登基大典上示众处决。

        堂堂天璇教三公之首,竟如此怯懦自私,果真应验了传闻所说,实为鼠辈,不过尔尔!

        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丑闻少不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民众当成污点和笑柄津津乐道,连史官都不乏拿它大做文章反复嘲讽。

        但真相……并非如此。

        太师听说修为高达天阶修士,岂是区区“一场血战”能对付的?

        仙力耗尽是真,筋脉俱断亦不假,可那都不是他们干的。

        他们擒获那位落跑太师时,对方身上已不知为何,被废了仙力,断了筋脉。

        轻松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血战?不过是对外树立功绩的说辞罢了。

        向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既由胜者书写,何时免得了吹嘘粉饰?何况按体现胜方高光的剧情去书写细节,何尝不是喜闻乐见之事。

        叶甚悄悄回头看了在自己身后静坐的阮誉一眼。

        平心而论,她当年面对如有天助般的巧合,并非不曾怀疑过太师身份。

        可抛开仙力被废、筋脉被断,又论不出其余不对劲。

        论样貌,太师与画像中无异,亦被卧底指证是本人无疑。

        论举止,太师平素独来独往,不常过问天璇教具体事务,殿中无近侍,座下无弟子,这固然给了民间编排的发挥空间,却也教她难以分辨虚实。

        何况若是冒牌货,怎会清楚和卧底私通的消息,准时出现在密道出口?至于负伤缘由,问是问过,可惜死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天璇教覆灭,对方深知血仇难消,面对刑讯不是沉默,便是嘲弄。

        索性懒得理会,她是画皮鬼,又不是包青天,真真假假与她何干?

        哪想到重活一世,竟与正主本人结交,步步无形中似乎证实了她的想法。

        真要论起观感矛盾,都可以远远追根溯源到她在五行山山脚树下,遇见化名为言辛的阮誉的第一眼了。

        仅三言两语,她直觉眼前这位太师与当年接触那位,大相径庭。

        是故趁着飞上山插队的间隙,顺便问他如何看待自己在登基时,公然定下的“皇位继承人不按世袭继承而由民选”的规矩。

        当年那位对此嗤之以鼻,沦为阶下囚也不忘阴阳怪气地嘴她一句“指桑骂槐,当真心机”。

        那时的阮誉却对贤者居上这点深表认同,甚至用上了“佩服”。

        那会她奇怪归奇怪,转而想想人心善变,不足为奇,也就未放在心上。

        孰料后面两人一路同行接触愈深,以致于她坐在乱坟岗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意识到存在更合理的可能。

        ——不是人变了,而是变了人。

        一旦意识到了这个可能,她越回忆越无比确信,两位太师除容貌外,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思及此处,叶甚眯了眯眼,手攥得更紧。

        从她参加星斗赛然后进宫被杀害并下咒,到叶无疾和范以棠暗中勾结,现在再加上此太师非彼太师,她当年全身心扑在凝体成灵的背后,到底还疏忽了多少秘密?

        那个临阵脱逃的阮誉既非真正的阮誉,那会是谁?

        他是何时顶替了真正的阮誉,成为了天璇教太师?

        是谁在他们之前,将假太师废了仙力,断了筋脉?

        而真正的阮誉,那时候身在何处,是活还是……死?

        脑子里嗡嗡绕过大堆问题,却搅成一团浆糊,想不出半点头绪。

        叶甚抬头望天,不禁长叹。

        活了这么多年,她怎么感觉自己还越活越懵然无知了呢?

        如此懵懵然,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天璇教。

        她跳下剑,呼吸着独属于五行山清新的草木气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定眼便瞧见一个白衣女子怀里抱着剑,微微闭眼躺在山脚处的树上。

        叶甚:……啊这,好眼熟的画面。

        对方果然一看到她就飞身跃过来,叶甚自知在劫难逃,笑容满面地打起招呼:“二师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卫霁脸色不太好看,但这次碍于左手上包着纱布,放血的伤尚未痊愈,总算没动不动拿剑指人:“为何半路出走还不打招呼?”

        叶甚腹诽道为什么躲你,你心里没点数?何况我哪有不打招呼,不是让场倌带了句话么……

        想想那句话这会再提只会火上浇油,叶甚识趣地坦白从宽:“谈不上半路吧,祟已除,返回而已,同不同师姐你们一道,要紧吗?”

        卫霁再逞胜好斗,也晓得有外人在场,不该言明自己意欲跟同门师妹切磋,愣是吃了个哑巴亏,咬咬牙又道:“即使如此,你自作主张单独行动,不该给出说服人的理由?万一出了事,让我如何向师尊交代?”

        “理由该给!我这就补上。”叶甚习惯性拉过某太师当挡箭牌,轻车熟路地打起擦边球话术,“师姐忒没眼力见,出门在外,孤男寡女,想单独和彼此培养一下感情,这实在没必要让你和大师兄围观吧,多不好意思。”

        也不能算她说谎,革命战友的感情难道不算感情?

        阮誉:“……”

        卫霁:“……”

        何大娘:“原来两位是……啊。”

        显然除了两位当事人,都被这暧昧之语严重误导了。

        卫霁自幼成长在伉俪情深的环境里,没少目睹父母各种恩爱,简直亮瞎人眼,内心纵有不满,也被这个极其正当的理由搪塞了过去,扶额地摆摆手,算是放过了她:“行罢,既是那种关系,确实该给你们留点独处空间。”

        叶甚笑着点头:“确实确实。”

        “可我提醒的话先说在前头,你刚入门不久,应当分清主次,把时间精力多放在求学修道上,别因拘泥情爱耽误了正事。”

        叶甚立马放手,干脆撇开臂弯里那只被强行拉来的工具人胳膊,不顾胳膊的主人默默冲自己丢来一个强烈谴责的眼神,依旧笑着点头:“确实确实。”

        “这位又是谁?”

        叶甚边挂着笑把阮誉连同何大娘一块推走,边解释道:“新招的厨娘,顺便捎人家一程。”暗中向他传声,“交给你了。”

        阮誉无奈地看了这位花言巧语的负心娘一眼,先带着何大娘上山了。

        叶甚见两人走远松了口气,岔开话题问道:“我们之后二度路过圭州,听闻乱坟岗群尸暴动一事,幸被教中修士镇压,师姐手上有伤,想来正是大师兄和你所为吧?”

        卫霁也没对叶改之以外的人上心,听她说起这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然靠谁?靠沐熙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绣花枕头?”遂给已在沆瀣诀帮助下了解来龙去脉的她复述一遍,补充道,“若非顶着具完好的活人壳子,我看她与那群脑子发了蛆的尸体挺像同类。”

        叶甚头次觉得二师姐的话如此中听,如此暖心。

        又明知故问:“按师姐所说,那三人犯的可是重罪,师尊既掌礼罚,可否决定好了怎么个处置法?”

        卫霁面上宛如覆了层冰霜,冒着森森寒意:“其他两人早关进水牢了,偏生那个最欠打的沐熙,仗着她师尊范太保向来护短,仅是禁足,并未受罚。说事关重大,不能光凭我与尉迟鸿一面之词下定论,和师尊正较劲呢,眼下只能等阮太师出关,再做决策。”又懊恼道,“也怪我情急之下没留具尸体当证据,才会陷入如今被动的尴尬境地。”

        “那三个犯事的家伙咬死不认好理解,现场不是还有两名同门吗?”

        “顶个鬼用。”卫霁冷哼一声,“全是怕招惹是非的墙头草,见范太保与师尊僵持不下,扯什么夜黑风高看不清楚,一会说好像见着了群尸奔着沐熙而去,一会又说不敢肯定。”

        她说得简洁,叶甚也不难猜到。毕竟太傅虽掌礼罚,但动太保座下弟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就目前卫霁能拿出的证据,确实单薄,更不用说范人渣私下或许还收买了那两人。

        如此害群之马,怎能不落人口实?

        有谁别有用心,怎会不大肆利用?

        若非自己打乱一通,误打误撞让卫霁来到了圭州,撞上了乱坟岗群尸暴动,这桩事恐怕真会如同重生前那般发展下去,让另一个自己成功借机撕开了民众对天璇教积怨的第一道裂口。

        罢了,打草惊蛇何尝不是命中注定,三逆之劫本就难于上青天,哪有想象中速成那么顺利的美事?叶甚内心感激终是压过忧虑,拍拍卫霁的肩膀,真心实意道:“师姐辛苦了。”

        卫霁权当这话指的是自残镇尸一事,语气毫不在意:“无妨,反正听闻太师大人明日便能出关,届时我定要抓着沐熙,让他评出个公理来。”

        叶甚笑得笃定:“放心,公理虽迟但到。”被那位太师大人施了沆瀣诀连通的尸气还锁在锁灵石里呢,只需让其他人也亲自看上一回,纵是天皇老子下凡,也保不住那只绣花枕头了。

        “但愿如此。你可要随我回焚天峰去拜见师尊?”

        “不急,师姐先走就好。我带了……件礼物给我朋友何姣,她是外门弟子,我先去梁天峰找她,再去拜见师尊。”

        “何姣?”卫霁念叨了遍这个名字,柳眉微蹙,纳闷地瞧过来,“她不是范太保的弟子吗?你要找她,该去钺天峰上。”

        叶甚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回了自个的声音:“什么范太保的弟子?”

        “我最近为了盯牢沐熙,除了在这蹲守你回来,没少往钺天峰上跑,与这人打过照面,她跟我介绍过自己,是范太保的弟子何姣错不了。”卫霁指了指右眼下方,“她这里有颗痣对吧?”

        何姣……

        范太保……

        老天,她只是离开了月余,何姣怎么就又成了范人渣的弟子?!!!

        叶甚彻底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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