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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 分寸


  或者说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一瞬间霜引如释重负般清明起来,原神已死,可以说那个年代也早已经死了,她至如今完全不该再在意这天下如何,那已经并非是她的责任。

  她是人类的代神之身,可也是人类首先选择背叛了神明,人类已将其遗忘,不自量力选择自立门户,她便不该视这大厦将倾为自己的王朝。

  果然选择来见她一面是正确的。

  “你不想更亲近他些吗?”桑衍敏锐的感觉到霜引突然放下了表面那些个‘姿态’,声音轻快了些。

  “知晓他的事情,更接近些,会被他用‘这是我的妻子’来提及……是只有成为伴侣才行的哦?”

  桑衍沉默着,还真的去认真考虑了。

  知晓白狼的事情,若他不愿说,也没有谁能逼着他说,反正桑衍也不是很好奇,她知道白狼只要有热闹看怎样都好的,说不定以前的事情已经忘光了。

  更接近些……现在已经很接近了吧?她要求白狼靠近对方又不会拒绝,若是可以两个人会一整天牵着手也不放开,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妻子,虽然说是有莫名的心动,但是这世上又没有与白狼身份对等的人,他要向谁来提及这一句呢?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

  得出结论。

  果然是不是伴侣很无所谓。

  “没有更多的了吗?”桑衍开口询问道。

  霜引总觉得就算是给她更多的理由,也会被她在心中一一排除,只好摇了摇头,带着些少女怀春时候的好奇低声问道。“你爱他吗?”

  院中沉默下来。

  桑衍定定望着霜引的眼睛,许久才眸子一晃转到正簌簌落下的新叶上,她想问什么是‘爱’,又觉得对此她自己早有了答案。

  “与任何人都不同、极为特殊不想舍弃的存在。”霜引声音轻慢,语调令桑衍想起刚刚少女低声的歌句。“贪婪到望他始终在侧,永不离开。”

  桑衍没能做出回答。

  并不是对此有什么怀疑,只是一直认为‘本该如此’的事情,突然被提出并非是‘本该如此’,而是有了缘由,有些困惑而已。

  她也不晓得最初是为什么,反正从某一天起,白狼会陪在她身边、她二人可以十分亲近,而她是白狼唯一的珍重这件事,就已经是不会改变的事实了。

  就如白狼于她是最不同的一个一般。

  原来这些不是本该如此吗?

  原来这些是因为,谁爱着谁吗?

  “随时可以问我。”霜引退了几步走到院门边,声音虽轻却也是清晰传来。“就算你现在还不想知道,总有一日……总有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的一日。”

  到时候,便一定会明白的。

  ‘莫问他,可否是君呀卿呀。’

  ‘莫劝我,不过是君呀卿呀。’

  她这个大祭司唱过多少句‘莫问他’?

  若连白狼也陷入到飞蛾扑火的地步,而区区情爱真能将桑衍硬留在这世间,她便也肯以一个‘代神之身’,许诺桑衍一世安平。

  桑衍听见霜引在院门边咿咿呀呀哼着小调,然后院门轻拢,少女摇曳的身姿逐渐消失于林荫之中,她瞥见树冠上一双黄襟鸟相互梳笼翎羽,神色一顿。

  她有疑惑,却问不出口。

  桑衍想着,这疑问怕是要困扰她好一阵子了,可是一抬头,看见白狼缓步走来,心中疑虑却又瞬间消失不见,桑衍又想,那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这个人始终在这里。

  “怎么?”白狼见她一直望着自己,询问出声。

  桑衍缓缓摇头,她走到白狼身边来,仰头望着正等待她出言的对方,突然笑了,她眨了眨眼睛,看见不远处的黄襟鸟夫妇已经依偎着飞离了树梢。

  “我以为你又走了呢。”

  “你希望我留下?”白狼不知道桑衍怎么突然提到这件事情,这些年来他确实一直游走在天下,可回到桑衍身边时候,对方也从来没有挽留过。

  不过这一次,就算桑衍不做挽留……

  “希望。”桑衍眸中似乎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情绪,只是模糊的叫人看不清楚,她声音很轻,似乎是遥远处一声莺雀细语。“怎么样,留下来吧?”

  “好啊。”白狼本来也没准备再走了,他见桑衍瞬间望过来,微张着唇有些惊讶的模样,微抬手,似乎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屈指在桑衍脸颊处抚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桑衍长高了些。

  桑衍年幼时候吃的很少,个子小小的总是不会变动,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桑衍不需他再抱起与之平视了,站在不远处只要稍稍抬头,就能叫他看见那双眼。

  那双眼倒是始终如一。

  桑衍被脸侧些微的碰触惊醒,片刻后像是在证明什么般,牵住了白狼修长的手,缓慢说道。“过几日要去慕城吗?虽然不是花灯节……”

  “嗯。”白狼回答的很是随意,只要桑衍在身边,是花灯节还是其他他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慕城也好东亭也好,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桑衍突然抬头,想起什么似的,话音停顿,才继续道。“我得去东亭那里,他肯定很担心了。”

  白狼仍旧嗯了一声,回握桑衍的手明显不打算放开,桑衍只好牵着他向院外走去,路上黄襟鸟都好奇的望着她,桑衍于一片寂静中开口。

  “你认识一个自称是大祭司的人吗?”

  “霜引?”白狼眼见着气息阴沉下来,没想到霜引居然直接去骚扰桑衍。“她和你说什么了?”

  “说了些……”桑衍的话语模糊起来,白狼疑惑的垂眸,看见桑衍眸中一片茫然,然后绕过了这个问题。“大祭司,是什么人?”

  白狼凝视她片刻,确定霜引确实没说什么关于前程的事情,才回答道。“如今的人类之前,是神明年代,也是人类历史记载开始的最初,是么?”

  “嗯。”桑衍应声,诸如天下历年等正史,都是从神明年代末年,人类逐渐组建被称为‘对神明组’的存在,抵抗神明建立城池开始的。

  “实际上神明种族出生之前,人类便已经存在,那时候‘神明’二字指的仅仅是信仰,各族之中有传达人类之神话语的‘祭司’,大祭司,便是神明在天下的代行之人。”白狼解释道。

  桑衍疑惑的抿起了唇,好久才低声问道。“那她又怎么会……”

  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不会消逝的,神明会死,人类也会死,从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是天下初生的时候,至如今仍旧‘存活’,真的可能吗?

  “说不准只是谎话。”白狼毫不留情的贬低霜引的形象。“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只孤魂野鬼而已,不必在意。”

  真的只是如此?

  桑衍心知霜引的样子显然是很清楚白狼过去,说不定是看着年幼的白狼长大的,白狼对霜引这般嫌弃,也许正是因为被掌握了过去吧。

  白狼不愿提及的过去吗?

  数千年前,神明覆灭之际,连他自己许是也记不清的过去。

  桑衍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太过在意的,可这样一想,偏有些觉得不满,白狼的事情难道不该是她最清楚吗?如今她不知,白狼自己不知,可那个人知道。

  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白狼望着不言语的桑衍,难得眼中有些为难,怎么叫她不要在意之后,桑衍反倒是沉思起来了?他手指些微用力,叫桑衍回神。

  桑衍与他对视,两人都没有言语,最后是桑衍笑了,她悄无声息的舒展手指,指尖勾着对方指尖,平淡的转开了话题。“走吧,去见东亭。”

  ……

  许是时候有些早,院长室附近尚且鸦雀无声。

  平时并非如此。

  东亭夜深,作息偏早,寅卯之时便已经有学生开启封庭,只是盛典期间学生们难得有长时的假期,昨日又为了团体赛过于兴奋,今天倒都安静了下来。

  院长室并非东亭休寝之处,但就在东亭正门不远处,作为整个学院的‘书房’使用,想要找到东亭的时候,总能在院长室中看见他。

  反倒是后阁属于东亭的那部分,被许行素和桑衍占去,少见东亭回到自己的院落。

  桑衍走入小楼,那只叫红羽的黄襟鸟便匆匆迎了上来,在她肩上落下,低头梳了梳翅膀上的羽毛,然后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房门虚掩,桑衍也就直接推门而入,原本低着头似在思考的东亭一怔,缓缓将手中笔纸放下,温和的问道。“需要……”

  这一抬头,与桑衍手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到桌案前的白狼便被他收入眼底,见东亭话止,桑衍略一侧身,觉得白狼就和她一样站着是有些不好。

  她是东亭的后辈,站在东亭的桌案前是尊重,可白狼也站在这里,东亭还坐的住吗?于是她手一动松开白狼,示意白狼在那边座位稍等。

  白狼难得没有任性,眸子从东亭身上转开,在角落落座。

  叫桑衍惊讶的是,东亭居然对此不做理会,一贯的外交手段都消失了一般,视白狼不存在,继续道。“需要我寻个药师吗?”

  东亭也只是试探一问。

  毕竟他看的出,真正导致桑衍受伤的,肯定不是最后陆斩香的一击,如今桑衍穿着轻薄便装,没看出肩颈有包扎的痕迹,那大概就是已经无碍了。

  桑衍缓缓摇头。“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东亭声音很低,他似是有话要说,桑衍沉默的等待着,许久,他却突然起身,绕过桌案走到桑衍面前。“桑衍,你不必……非要争个胜负。”

  确实,他希望自这一次盛典开始,能叫天下年轻一辈的局势有所变动,但如果因为这个叫桑衍受伤,那也并不是他的所愿。

  于他眼中,桑衍尚且年幼。

  就算她必将展开羽翼,也断不是现在。

  “我知道的,我有分寸。”桑衍轻退一步叫自己与东亭平视,难得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一次本来是意外。”

  “果然,是慕家的事情?”

  见东亭坐回桌案,桑衍倚在他桌旁低声解释道。“我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慕家主的儿子,绑架了流央,同十年前慕城那回是同一人。”

  这关系对桑衍来说有些复杂,所以她两次停顿,免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听见桑衍的话,东亭沉默片刻,缓缓问道。“只他一人……?”

  “……”桑衍难得犹豫了,她不知该不该和东亭提起慕流央的身世,东亭有自己的立场,首先是站在人类一方,他虽然不会对慕流央做些什么,但……

  有些事知道了就是烦恼不是吗?

  更重要的,也许东亭早就知晓,他只是不问不说不撞破而已。

  “那人步入邪道,想要诅咒流央。”

  桑衍最终决定先从慕不为的事情说起,最后东亭若不问,西疆的事情她就不说了。“诡术不好对付,耽误了时间。”

  “邪道?”东亭一怔,他原本以为那人是从某个诡术势力处习得,听桑衍一说这才明白,对方定然是自学诡术,误入歧途,最终沦为邪道。

  是谁也一清二楚。

  当年慕二少爷的天赋,就是他提起来也不得不惋惜一句,那般天才怎么甘心落到凡人不如的地步?摸索向力量的同时,必然也在步入深渊。

  东亭平静望着仍等待他出言的桑衍。

  除此之外,慕流央在场上并未表现出太多失误,看来当时处于无法动用诸神、所以意外保存了实力的情况,那么慕不为就是由桑衍一人击败。

  桑衍已经有了这般的力量吗?

  赛场之上虽然混乱,但桑衍不知以什么手段阻止猫眼少女释放诸神的一幕,他也看的清楚,这还是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之下……

  “慕流央的事情,我会问他。”没有直接回答什么,东亭将话题落到了慕流央身上。“那孩子心防极重,若不是此事我也不敢问他……行素已经知道了?”

  桑衍一怔,不清楚东亭是怎么从她的描述中判断出来,点头应道。“嗯,是他讲给我的。”

  她见东亭有话要说,突然开口道。“这次的事情,西疆那边,等我们查出什么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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