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往事
仙来镇。
距离王员外家不远的宁家是镇上的三大家族之一，坐落在南大街一座宏伟的府邸之中，已传承数百年，历史悠久，府中各种建筑鳞次栉比，亭台楼阁相连，树木花草掩映，小桥流水，风景如画，更有众多衣着光鲜的子弟、下人不时穿梭往来，端的是一派热闹鼎盛的气象，沉淀下来的强大实力远非王员外家那种商贾大户可比。
此刻在宁家的一个密室之中，一位相貌英俊、衣衫华丽的翩翩公子正盘坐在云床之上，闭目静坐，身上浮现出一片片异样的红色光芒，犹如蒸腾的火焰，不断地在他的周围盘旋缭绕。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盛，将公子的身躯全部淹没，映照得整个密室里一片通红。过了许久，红色光芒终于渐渐消退，渐渐稀疏，公子的身形重新显露了出来，只见他嘴巴微微张开，满脸陶醉之色，无数的红色光芒犹如潮水般缓缓涌入他的嘴里，最后他张大嘴巴猛力一吸，剩余不多的红色光芒如龙鲸吸水一般，一下子就全部被吸进了嘴里。感受到浑身仿佛充满了强大无比的力量，这种感觉极度舒适，让公子忍不住双拳握紧，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又过了一会儿，公子猛然睁开双眼，眼睛之中两道细小却明亮的红光一闪而逝，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威势，只见他的眼睛深处仿佛有两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许久才渐渐散去，恢复如常。
少顷，公子站起身，用一股暗劲打开了密室的门，随即双手背负，龙行虎步走了出去，身后密室的门随即自动关闭，从外面看，却是一个摆满了书籍的书架。
这是在一间安静的书房里。一位身躯高大雄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宽大的书桌前面，微微低头恭敬地站立，只见他面相凶恶，目似铜铃，长着一把茂密的络腮胡子，正是宁家的高级护院宁真。
宁真看到公子现身，便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远公子，昨天在集市上，我们照您的吩咐前去试探王子林，发现他果然不是一般人，就算我全力出手也摸不透他的深浅。而且他于大庭广众之下宣称那小乞丐是他的兄弟，对其非常维护，两人想必是关系匪浅。今日我们暗中远远地跟踪那小乞丐，不料此人非常狡猾，竟在城东被跟丢了！我们发现小乞丐居然去买了十几个大馒头，必定是买给躲避起来的王子林吃的，而且王子林的藏身之地必定就在城东方向。”
原来宁真面前的这位相貌英俊、衣衫华丽的翩翩公子，正是宁家颇负盛名的二公子宁远，传闻他从小便聪明伶俐，博闻强记，知书达理，更是曾经得到宁家老祖亲自传授修炼之法，未来不可限量。
“城东？那是严家的地盘啊……”
宁远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继续搜查监视那个小乞丐，只要找到小乞丐的藏身之地，就一定能找到王子林。”
宁真问道：“如果发现了王子林的行踪，下一步该如何做？请公子示下。”
宁远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自然是第一时间通知陈家的人！”
宁真抱拳说道：“明白了，属下告退。”
宁远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王员外府的方向，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意。
仙来镇城东外破败道观的地底空间中，小乞丐正抱膝坐在地上，深深地把头埋进膝盖里，长发落下遮住了脸庞，看不清楚神色，开始轻声缓缓地向王子林诉说着过往的经历。
“十四年前，我出生在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山村里，也许是上辈子造的罪孽太多，也许是我生来就是个灾星，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来赎罪为了来渡劫的，就是为了专门给自己的亲人带来灾祸的！”
小乞丐声音平静，轻轻地娓娓道来，仿佛是在诉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一件事情：“那年我刚出生不久，大概才几天的时间吧，我就得了一场大病，病得很重很重，几乎已经奄奄一息，村里的先生和巫婆也都已经无能为力了。母亲因为常年身体较虚，也没有奶水，只能熬些稀稀的米粥喂给我吃，每天看着病情日益严重的我却毫无办法，只能暗暗地伤心落泪。我的祖父却并没有放弃，最后求得巫婆的一道秘方，为了救我，孤身一人爬山涉水，进入到人迹罕至的鬼谷之中寻找药草，却不幸被凶猛的毒蛇咬伤，返回到家里不久之后就毒发身亡了。父母亲强忍着巨大的悲痛，用祖父上山采回来的药草分成几天的份量，分别熬成了汤汁，每天喂给我吃一部分，剩余的就用来兑了热水给我泡澡，总算得以如愿保住了我的性命，病很快就好转过来，只是我的祖父却也因此归天了。”
王子林盘坐在地，安静地倾听着，心中感叹着小乞丐不幸的身世，见到对面的小乞丐双肩微微颤抖，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心情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
小乞丐顿了顿，继续说道：“安葬完祖父之后，村里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灾星转世，将来只会给村里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于是村长和村里的长老们组织全村村民举行了一场会议，举手表决要如何处置我，我的生死都在他们的手里掌握着。面对着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生命，他们毫无怜悯之心，举手表决通过了决议，除了我的父母，其他村民全部都赞成要将我活埋以祭上天，祈求上天神灵的宽恕和保佑，不要给村里带来灾难。就在当天晚上，父母带着我想要趁着夜色偷偷地离开村庄远走高飞，不料我家却早已被村民包围了起来，父母拿着打猎的长刀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用尽全力终于逃出了那个偏僻的小村庄，逃到很远很远的一座山上，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终于逃过了这一劫。只是我的父亲却因为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刚到那里没多久就死在了那个山洞里。悲痛欲绝的母亲用洞中的石头垒成了一座坟墓，埋葬了父亲，在坟前不吃不喝，默默地守了三天。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使得母亲悲痛过度，只想就这样随我父亲一同去了，却又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正饿得不停哭闹的我。于是在父亲去世三天之后，母亲最终重新鼓起勇气，带着我离开了山洞，一路不停地往南走，身上只有可怜的几件首饰也都卖光了，就一路乞讨，很久之后便来到了仙来镇。这些都是后来我的母亲亲口告诉我的。我那时候刚出生不久，还太小了，因此我对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他们一定是很爱我的母亲和我的，但却因为我的降生，让他们永远地失去了生命。”
说到这里，小乞丐停了下来，似乎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王子林心情愈发沉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小乞丐忽然微微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来到仙来镇之后，我们起初就是住在这座道观里，当时这座道观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荒凉破败，道观里还有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幸得他们怜悯收留，我们才有了一个落脚之地，不必再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然而后来却也因此为他们带来了祸事，使得他们不得不远遁他乡，不知所踪。那是一个外面刮着狂风下着暴雨的夜晚，道观里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已经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一来到道观里便昏迷了过去，之后被老道士所救，并留他在道观里面养伤了一段时日，那人正是如今仙来镇上大名鼎鼎的严家家主严雷。而就是在那段养伤的日子里，严雷偶然遇见了我的母亲，便仿佛着魔了似的，开始追求我的母亲，丝毫也不在意她还带着一个仍在嗷嗷待哺的婴儿，甚至后来更是想要迎娶母亲过门。不料却遭到了严家上下的强烈反对，严雷最终妥协却也并没有放弃，只得在仙来镇上租了一栋房子，让母亲和我暂时居住，终于不用再在外面漂泊乞讨，如此安静地过了数年。然而好景不长，此事虽然被严雷遮掩得很严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被严家人知道了。之后严家就派人天天过来骚扰，我还时不时的就要受到严家的小公子们的歧视和虐待，严雷对此也无能为力，甚至此时他已经有些顾不上我们了。我七岁那年的一天，你被人追杀深受重伤躲进了房子后院的柴房，意外被我发现，将你藏进地窖里面养伤，并告诉了母亲。再后来的事情你差不多就都知道了。”
王子林眼中也露出了回忆之色，满脸羞愧地说道：“是的，我躲在严家别院地窖里养伤的事情后来被严家家主严雷发现，当时我还差点被他一掌打死，幸得你和你母亲救护，逃得一命，但严雷却对你母亲产生了很深的误会，从此冷落了你们。都怪我当时年轻气盛，遇事冲动，本想出言替你们辩解，不想却反而害了你们。”
小乞丐抬起头看着王子林，平静地说道：“那不能怪你，你不必放在心里。虽然后来严雷不再追究，但是却也和我母亲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阂和裂痕。之后我的母亲郁郁成疾，生了一场大病，便抛下我撒手人寰了。那栋房子也很快被严家派人过来收了回去，并把我赶了出来。从此人们更觉得我是灾星了，见到我就如同见到了恐怖的瘟疫，人人避而远之。我便重新以乞讨为生，直到如今。其实我自己很多时候也觉得自己就是灾星转世，来到这充满苦难的人世间走这么一遭，把自己所有亲近的人都害死了。”
王子林看着小乞丐柔弱娇小的身躯，内心忽然生出波澜，以及阵阵隐隐地疼痛，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小乞丐的跟前，伸出肌肉虬结的粗大手臂，将小乞丐抱了起来，轻轻地搂进怀里。
小乞丐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便安静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了王子林的胸膛之中，身躯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瞬间无声地喷涌而出，打湿了一大片衣裳。她年纪虽小，却早已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心思远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一年前，在仙来镇上一座饭馆门口附近的垃圾堆边，原本她早已经渐渐忘却、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的人，也是当年那个被她救过的大个子男人，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时又惊又喜。在她的记忆之中，身形魁梧雄壮的王子林虽然有点老实憨傻，而且说话大声，脾气冲动，但心肠却是很好的，也很喜欢她疼爱她，特别符合她想象之中从没有见过的父亲的形象，给了她极强的安全感，能让她安心。自从母亲过世之后，这么多年来，无论何时何地，她内心都是极为警惕，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极度肮脏邋遢而又无比冷漠的小乞丐，不会去相信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唯独在王子林的面前，所有的一切伪装、一切防备都能够立刻彻彻底底地放下。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小乞丐缓缓地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闪了闪，忽然小声地说道：“你弄疼我了。”
王子林顿时大囧，忙将小乞丐轻轻放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可能太用力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乞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王子林有些疑惑，说道：“记得啊，那次你正在垃圾堆边翻找东西，我好不容易寻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今后只能叫你小乞丐，不能叫你的名字吗？”
小乞丐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忽然抓过王子林的一只手掌，看着王子林的眼睛轻声说道：“子林大哥，以后你别叫我小乞丐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我也不叫你大个子了，好吗？”
王子林点了点头，手掌反握住小乞丐的小手，说道：“紫沫妹妹。”
两人都看着对方，相视而笑。
笑着笑着，紫沫的眼泪却又流了下来。王子林心中一动，便将她再次轻轻拥入怀中，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紫沫终于平静了下来，轻轻挣脱了王子林的怀抱，对着他说道：“子林大哥，今天我回来的时候，隐隐感觉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我，直到我快要出东城城门的时候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才消失，我想这个地方现在已经不够安全了，你明天出去之后不能再原路返回这里了。”
王子林顿时有些紧张，忙说道：“你被人跟踪了？若真是这样的话，说明有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你了，只怕是对方想从你身上把我找出来。那你今后出去的话岂不是很危险？而且隐蔽得这么好的地方，又是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居住之地，以后若是不能再来了，就真是有些可惜了。”
王子林说完皱起眉头，沉思着来回走了几步，却是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他自己一个人行动方便，自信在仙来镇任何地方都可以来去自如，但是紫沫却只是一个平凡的娇弱女孩，一旦被有心人盯上，恐怕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感觉到了王子林的紧张不安，紫沫却是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地上的蜡烛拿起，向王子林招了招手，说道：“子林大哥，这个地方另有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可以直接通到仙来镇镇上，我带你过去，今后可从这条密道进入这里。”
王子林顿时大喜，说道：“这真的是一个惊喜啊！你是怎么发现这条密道的？”
紫沫微笑道：“不是我发现的，而是以前这座道观的观主张道长悄悄告诉我母亲的秘密，母亲说这个密道只有张道长一人知道，就连他的那位弟子也不知。我母亲后来临死前又告诉了我，并特别郑重地叮嘱我，如果不是自己最信任之人，绝对不能透露出去，这里便可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地。”
王子林看着走在前面的紫沫那娇小的背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惊讶，说道：“这位张道长可真是位怪人！你之前曾说过，当年因为你们的到来，竟使得张道长他们不得不远遁他乡不知所踪，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王子林问起张道长的事情，紫沫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然后才边继续往前走去，边幽幽地说道：“这事情就很复杂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连我母亲当年也是没能完全了解，但却是知道除了跟仙来镇的三大家族严家、宁家、陈家有关之外，还跟另一个更大的势力天狼会有关。”
王子林浑身一震，脸色大变，惊呼道：“天狼会！天狼出，必伏尸千里！”
紫沫回头，看着王子林，轻声说道：“正是天狼会，北方天狼山的天狼会！”
【作者题外话】：萌新作者，第一次写小说，盼读者大大们多评论和支持，多提建议和意见！作者承诺一定完本！感谢读者大大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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