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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愿奴胁下生双翼


黛玉见是重儿伴着梁夫人走了过来忙笑着起身万福一礼。

        梁夫人见紫鹃雪雁等都站在那里,桌上放着扎好的包袱,不禁讶道:“怎么?你们要走么?”

        黛玉梨窝浅浅,莞尔道:“在此叨扰已久,须得归去了。这些日子多谢夫人对我的悉心照拂,绵绵慈恩,无以为报,唯有铭记于心。”说着便又是万福一礼。

        梁夫人似是一怔,须臾方低声道:“林姑娘今日就走么?”

        见黛玉黯然点头,梁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怨他,他也是不是有心的!”

        黛玉心中一动,明白梁夫人口中的他指是三爷,不禁淡然笑道:“夫人莫误会!三爷的救命之恩,此生难报万一,又怎会有怨意!只是久居于此,恐终与三爷有毁誉。”

        梁夫人看了黛玉良久方不舍道:“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能强留你!只是不知你欲往哪里去?”

        黛玉看了看远处隐隐的山峰,道:“夫人放心,我自然还是回苏州家里的。”

        梁夫人沉吟半晌方低声道:“此去山高水遥,林姑娘千万珍重。如今已是初夏,时已正午,姑娘即便要走也要等到申时以后方可!”话音哽咽惆怅,似有不尽的担忧和不舍。

        黛玉心中沸然,清幽的双眸中热泪凝聚,泫然欲滴。

        梁夫人怔怔的看了黛玉半晌,方长叹着转身回去了,重儿跟忙跑在后头跟了过去。

        歇过午晌,黛玉便不想再等了,只得留封信给三爷,心中万语千言,提笔却不知从何说起,思忖半晌,到底做罢,只留下两句“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不能奋飞。鳌戴三山,无以为报!就此拜别,躬自悼矣!”用灯盏将这纸和那张银票压在房间的桌上。

        主仆几人出了房门,出了大门,又走出了篱笆,犹一步几回头,甚是不舍。

        虽是初夏,烈日犹高,好在深山中树木繁茂,沿路都有郁郁浓荫。

        几个素日都是二门不出的,这几个月虽住在山谷中,却也没走出过那道篱笆。这会子走在山中,左右皆是野生的参天古树,茂密灌木,绚彩野花,主仆几个初时还指指点点,觉得十分新鲜,走了半日,回头望,自己曾住的地方仍隐隐可见,紫鹃见黛玉脸色通红,额际鬓间已渗出细密的汗来,因停住脚步,皱眉道:“姑娘,这山也不知多高多大,咱们这样走,怕是走十天也走不出去呢。”

        雪雁擦着额际的汗道:“我记着那天坐着马车也是走了好一阵的。”

        黛玉停住脚步,扶着紫鹃抬眼望过去,那山路绵延不绝似是没有尽头,心下也不禁暗悔,走的匆忙,考虑不周,不免自责道:“都是我急躁了,竟没想到这些。这会子若是也有辆马车就好了。”

        雪雁道:“不如咱们回去,等雇好了车再走就是了!好在这会子还没走远。”

        紫鹃深以为然,只等着黛玉说话。

        黛玉皱眉道:“怎么雇车,这些日子你们见有谁雇车出去了”

        紫鹃等一想果然没见谁雇车下山过,如此一想,忽觉得这其中甚是古怪。

        黛玉长长的吸了口气,道:“还是走吧!那天坐马车也不过一阵子,咱们慢慢走,应该是走的出去的。”说着便先迈步而行。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除了主仆几个娇柔的身影,只可见偶尔的飞鸟,路边的灌木丛里偶尔也会野兔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四下蹿动。

        主仆几个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方拐了几道弯,又走到夕阳收敛了光芒只如烧红的乌金,方又拐过一道弯,来到一处山势险峻的所在。

        只见脚下碎石满地,两侧峥狞可怖的山岩互相倾倒,却收势在半空,只留下窄窄的山道,堪堪只得一辆马车通过,极天然的山洞。

        走入其中,顿觉天沉地暗,阴凉无比,尽头是远远的光影好似圆月分明,紫鹃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见黛玉面上也是绯色淡去,忙从包袱里取了一件蓝色披帛替黛玉披上。

        忽听得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声,黛玉忙同紫鹃等侧身躲进一旁层叠凹突的山岩中。

        几人刚隐好身子,就听那一阵马蹄声在不远处止住了,须臾马蹄声又响起,却似只剩下一匹马,那马声急响而来,转眼间一人一骑已从山道中穿过,快的好似白驹过隙,黛玉只隐约瞧着马上一闪而过的身影很熟悉。转眼间那马蹄声已远去,主仆几人一面走出来,一面互相扑掸着彼此身上的灰尘草叶。

        紫鹃因悄声道:“刚才怕不是三爷吧!”

        雪雁也点头道:“我猜着是的。姑娘,咱们请三爷替咱们雇辆车吧?”

        黛玉并不答言,只是匆匆往前走。可是,越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还未走出那天然山洞,就听得身后马蹄声又渐响渐近。

        再要躲避,已然来不及,黛玉只得退至石壁边。

        那马已飞驰而至,黛玉只听得橐橐巨响来至身前,那乌黑的骏马昂起前蹄,一声长嘶,竟生生停下。

        黛玉不禁抬头,却见水涵冷厉紧迫的目光如箭射来。黛玉只觉得心中一紧,心剧烈的颤抖起来,仿佛受了伤的小鹿,无处可遁、无力可逃,仓皇失措间,那双冷厉漆黑的双眸倏然迫近,似有吞噬一切的戾气,令人生畏。本能的,黛玉想要退缩,腰间却一紧,一股力道托起黛玉旋旋升腾,似一朵被狂风卷起的小花。直到稳稳的侧身坐在马上,那股力道仍未松懈分毫,惊懵过后,黛玉又恼又恨,终还是挣不脱那有力的臂膀。

        马蹄飞扬,山风呼啸而过,水涵一手拥着黛玉,一手执辔,神情冷峻坚毅,向着风,向着晚霞,向着山谷中的那座小屋昂首奔去。

        腰间是温暖有力的臂膀,头顶上方是沉稳有力的呼吸,周身都被那清冽熟悉的气息包裹着,风从前边飒飒而来,吹的身上披帛翩翩飞舞、扑扑作响,犹如此时黛玉矛盾挣扎的心情。象是迷路的盲者遇到了陌生的引路人,黛玉不知道身边这位贵胄王爷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认真回想起来,黛玉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若不是昨日之事,黛玉甚至不知道到他是一位王爷,却能安安心心的与他相处了几个月,甚至……想至此,黛玉极度的羞愧自责,恨极了自己的轻浮,直欲挣脱水涵的怀抱,可是越是挣扎,越是被紧紧困住,心中是极度的绝望和极度的痛楚!

        水泫似是有所察觉,微一用力,马便慢了下来,一手紧紧握着缰绳,一手拢了自己的披风裹住黛玉。风势骤去,山谷中草木香气蓊郁愈见浓烈,水泫却仍能嗅到一线淡淡的奇香,正觉得醉魂酥骨,却感到胸前热气氤氲,心念转动处,不由低下头,下巴却触到了一绺柔滑如水的发髻,如同一朵娇花落入一汪深潭泛起一**的涟漪,激起水泫心底深处的丝丝情愫,不自觉的松了疆绳。

        金乌西坠,绚丽的晚霞铺满了半幅天空,山谷中的草木被得得的马蹄声和夕阳的金辉织成了延绵不尽的锦屏。水泫信马由缰,那马似是极熟,走到山谷中的农庄前便停住了。

        水泫拥着黛玉,看着前面槐树下的小屋低声问道:“这里不好么?”

        黛玉听得他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低沉而温柔,就想起在山谷中的这一段时日,一时缱卷莫名,忍不住咬牙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水泫闻言一震,低头看着被自己拥在怀里的黛玉,问道:“旁人的言语对你这么重要么?”

        眼泪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黛玉黯哑着声音急道:“人言可畏!况我如今一无所有,若是连仅剩的清白也没了,如何还能活着!我宁愿去死!”悲怒交加,说话又急,便岔了气,咳了起来。

        水泫凌厉的双眸忽然一紧,薄唇浮出一丝笑容,讥诮道:“哼,死有何用,谁想毁了你,你就该毁了他!”

        黛玉咳嗽间听得此话,倒是一怔,水泫又冷声道:“世人惯会诽谤污蔑,你若为此死了倒趁了他们的愿了!”

        黛玉心中震动,水涵已然低头凑到黛玉耳边低语道:“那些害过你的人一个也别放过,让他加倍偿还!”

        水涵的脸颊已然擦着黛玉的了,黛玉不禁耳热心跳,因挣扎着臂肘用力的抵着水泫的胸,狠狠的把头扭向一边,愠怒道:“王爷请放尊重些,如此授受不清,王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因急怒,小脸涨的嫣红,那嫣红顺着耳朵一直洇晕到脖颈。

        水泫看着黛玉在自己眼前如同一只发怒的小兽,微侧着的脸上泪痕犹存,小巧纤瘦的下巴弯成一个极优美的弧度,极是婉丽动人,一时心驰神荡,忍不住嘴角勾起一弯深深的笑,似是促狭道:“我把你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我是柳下惠么?!”说着低下头向那个优美的弧度凑去!

        黛玉娇躯一震,猛然扭过头,笼烟眉倒蹙,含露目如剑,直直看着水涵,几乎不曾撞到水涵的下巴。

        水涵一点也不讶异,仿佛正等着黛玉这一回头,峻毅的脸就停在黛玉俏脸上方,笑容敛去,复又是素昔的冷厉桀骜,只那双深遂明亮的双瞳似有两簇火苗灼灼的凝视着黛玉。

        两人是如此靠近,近的可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思绪骤然停止,心巨烈的跳动着,又好似没有了呼吸一般,水涵的双眸如一汪深潭,黛玉看着自己被那汪深潭浸没,忙别过头,挣扎着说道:“请王爷自重!我要回苏州去!”

        只听得水涵冷声道:“你以为苏州是世外桃园?就没人会欺负你!”

        其实这个问题黛玉早就思虑过,大观园中还有那么些纷扰是非,又何况别处!自己离开贾府,就如落叶飘萍,全看老天是否眷顾了,不然一阵风、一朵浪都能把自己卷向泥淖之中。可是,前头虽艰难莫定,勉力挣扎些总强过坐以待毙。

        现听得水涵此问,黛玉虽实在是灰心无望,然想到焉知此时自己不就是身陷泥淖呢,因咬牙冷冷回道:“如今在这里还不是一样任王爷刀殂,想来哪里也不过如此,况终归还有一死!”

        水涵忽的冷笑了几声,道:“哼,又来了!原来你这么想死!只可惜,你如今想走已然迟了……”说着话音转低,又凑到黛玉鬓边低声耳语道:“现在全京城的人只怕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黛玉闻言娇躯一震,猛的转过头来瞪视着水涵,脸颊因急怒涨的通红,含露目里尽是委屈、失望、羞恼……一字一顿地说道:“究竟如何终归还有天地、你我知道!便不算晚!王爷再不放我下去,我就咬舌……”眼前那张冷厉桀骜的脸渐渐模糊,那双深冷的眸子却忽贴近,黛玉恼极,便闭上双眼狠下心欲咬舌自尽。

        水涵却已伸出手捏住了黛玉的下颌,微凉带有薄茧的手指颇有力道,黛玉吃痛不禁睁开泪眼,迷朦中只见水涵盯着自己,似是很无奈的说道:“你不必急恼,我放你下来就是了!”说着那一双浓眉微微一挑,便松开手,一手按住马背,一手紧搂住黛玉一个纵身便跃下马背。

        黛玉双足刚着地,便欲逃离水涵的怀抱,只刚一动,脚下好似踩在密密的针尖上一般,麻麻的痛,黛玉急的直欲落泪。

        水涵却放开了黛玉,黛玉使劲挪着脚步,密密的麻和刺刺的痛逼的黛玉的眉毛鼻子都皱在一处咬着牙直抽冷气。

        水涵冷眼瞧着,忍不住皱眉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好强留!不过,我素来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虽还未能帮你去了病根,也不能看着你自寻苦吃,白废了这些日子的调治!你如今且再耐烦几日,待我着人将你这一路上回去的事体安排好了,自然送你回去!”

        黛玉停下脚步,忍着痛,轻声道:“多谢王爷体谅!民女不便在此淹滞时日,有劳王爷费心速速让民女回去!”

        水涵冷声道:“快则一两日,慢则四五日,总是让你如愿就是了!”话虽这么说,到底心底里有些怅惘。

        黛玉听着不知为何更觉伤心,因忍不住滴下泪来,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水涵看着黛玉瘦伶伶的背影也是沉默不语。

        须须臾身后传来一阵马车停驻之声,黛玉因驻足回头看去,只见暮色下,水涵刀刻般冷峻的面容越发肃然,那深黑的眸子暗沉晦谟,似有卷噬一切的魔力。黛玉心中一凌,忙越过水涵看向远处。

        黛玉眼中的泪光好是星子从水涵的深眸里坠入水涵的心底里,莫名的心神一荡。水涵也转过头来,看到紫鹃几个已然从车上下来了,便也就快步走到侍卫身边,接过马鞭,翻身上马,一路飞驰,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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